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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花仿佛感知到了危险,刚刚耷拉下来依偎孔夫人的花蕊狂乱地向易渡桥席卷而去, 试图打灭那团火苗。

不过?转瞬, 花蕊便?到了易渡桥的身前。

但?仅仅是?一瞬就够了。

她一把将人骨柴按在了满地的灯油之上。

不朽花的破绽其实并不难看破。

在推断出问天阁与孔府的关系时,易渡桥敏锐地察觉出有些?不对。

如果说不朽花娇弱异常, 见光就死, 那为何花房里放了这么多油灯?放几盏还不够照亮的吗?易渡桥觉得, 这更像在用油灯在“镇”着它。

就算是?枕边人夜里也可能会被其捅一刀,何况是?一看就不好相处的不朽花?

与虎谋皮, 孔府必定会多加提防。

所以?她留了个?心?眼?, 偷偷用人骨柴引了火种。

可能是?做久了修士,易渡桥对凡人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心?软。就像她当时没?直接一把火将不朽花烧了, 想给孔夫人一个?机会——要是?她回头是?岸,此事就算了。

可惜孔夫人没?领会她的好意。

易渡桥丝毫没?觉得后悔, 认清了再出手总比错杀好,如果因?为孔夫人是?个?凡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夺走她的性命,那她和放任蠃鱼作乱的问天阁有什么分别?

火舌“轰”地舔舐过?地上洒落的火油,木头做的地面?不堪折磨,崩开乌黑的裂纹。沿路的灯油顺着易渡桥或有意或无意踩出的痕迹烧了过?去,直奔那不久前还悠然?自?得的一人一花。

滚烫的浓烟和不朽花扭曲的尖叫混在一起,逐渐淹没?了整个?狭窄的花房。花蕊尽数成灰,叶片和花瓣蜷缩起来,呈现出一种灰黄的奇异焦色。

孔夫人用仅剩的那只手死命拍打乱窜的火苗,莹润的掌心?上布满了燎泡,她好像知道了大?势已去,跪坐在不朽花前,任由火舌吻上了她的衣袍。

她呆愣愣地坐了一会,陡然?张开双臂,往残破的枝叶里倒了进去。

易渡桥往裙摆上踩了两脚,把火苗踩灭了。

她被浓烟呛得胸口疼,没?时间给孔夫人收尸,捂着鼻子道:“骗我?有什么好处?”

徐青翰没?反应过?来:“谁骗你了。”

易渡桥倒没?生气,只是?觉得奇怪:“骗我?你是?李阅川。”

为什么他?宁可编出一个?算不上高明的谎言,也要竭力掩饰有心?魔的事实?

谎言有如镜花水月——易渡桥一听那欠揍的语气就知道他?是?徐青翰了。

徐青翰不出声,死不承认。

好奇心?有限,易渡桥没?得到回应选择作罢,她脱下沾满了灯油的绣鞋,脚底下油腻腻的,踩得难受。

火光逐渐灭了,徐青翰的脸上神色不明,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是?不是?觉得问天阁有问题。”

他?抹了把额头上热出来的汗,“唉,我?也觉得。我?就说嘛,一个?小破山头怎么能在大?楚长盛不衰这么久,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他?说不下去了。

自?己做坏事是?一码事,待了几十年的师门原来是?个?粪坑又是?一码事。

那好死不死的心?魔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和他?低语道:“你在怕什么?”

不等徐青翰回应,心?魔幸灾乐祸地继续道,“你怕问天阁真的烂到了根里,怕以?后要在师门与易渡桥之间二选一,是?不是??”

“你还怕……以?后你无家可归了。”

再怎么兴风作浪,徐青翰始终还是?认这个?师门的。

修士俯仰天地,王八似的活上个?百年千年,等到亲朋好友都故去了,和茫茫世间的牵连可不就剩个?师门了吗?

如果连师门都回不去,他?还能去哪?

徐青翰下意识想起了定远侯府。

刚上山的时候,那里总是?有人的。侯爷和侯夫人常常会给他?寄去书信,问他?何时归家,再让府里的厨子做上一桌好菜……

一去几十年,侯府外多了座坟,府里早就没?人等他?了。

他?头一回认同?了心?魔的拱火:“是?啊,本世子要没?家了。”

心?魔怀疑他?吃错丹药了,猝不及防地住了口。

充斥整个?花房的尖叫逐渐衰弱,易渡桥摸了摸耳朵,瞥了眼?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的两个?“李阅川”,正想走,余光却看见不朽花化成的灰烬里有什么一闪。

她本能地靠近过?去,一动却觉出了不对。

从不朽花里被烧出来的灵力一遍又一遍地冲刷过?周身经脉,凡人的经脉被强行拓开,隐隐作痛。

此等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

引气入体?。

易渡桥加快了脚步,任由灵力在她的经脉里横冲直撞,凡人脆弱的躯体?经不起这般近乎摧残的磨炼,眼?角一凉,她摸到了一手的血。

李轻舟就是?这样步入仙道的?

她有意引导体?内的灵力流转,不朽花吞进去的人比她吃过?的米还多,灵力磅礴得仿佛掉进了天元堆里,硬生生把她的经脉冲开了。

以?前从凡人之躯偶然?步入练气的修士也有,不过?自?从问天阁对凡间邪修进行清剿之后,无论是?灵气还是?灵石大?部分都收归了仙门,于是?此等意外越来越少,等到易渡桥入道那会基本看不着了。

火势小得近乎可以?忽略不计,易渡桥绕过?孔夫人已经不成样子的焦尸,蹲下身,看见一团乌漆嘛黑的花根。

与硕大?的花瓣不同?,不朽花的花根纤细,此刻在土壤里抱团成了个?小圆球,像把周遭的光都吞了进去,黑得让人看不清。

她把花根拿在手里,刚刚步入练气期的神识还未成型,懒散地遍布在经脉之中,此刻却嗡然?一动,像被一条小蛇游了一遍,冰得她一激灵。

大?意了。

易渡桥想松手,那颗花根却黏住了似的,怎么也甩不掉。

下视内府没?看出来异常,她不着声色地松了口气。刚松到一半,又被抽了回来——花根朝她的掌心?里面?钻了进去,先是?磨开了满布灰尘的皮肉,又顶进了森白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五指痉挛似的抽搐,易渡桥眼?前一黑,另一只手死死握着手腕,硬是?没?叫出声来。

花根像是?被她吸收了,除了磅礴的灵力之外,无数嘶吼顷刻间在易渡桥的耳边炸响开来。她的眼?前瞬息间掠过?无数张陌生的脸,一个?个?竭力地张开嘴,好像这样就能把困在喉口里的苦痛吐出来。

“放我?出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你能不能救救我??”

“救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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