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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池一役, 历城县衙的捕头衙役死得死,抓得抓,除了几个没有什么知情权的打杂常役外, 几乎算是全员大换血。方长?庚死了,燕隋下了狱, 皂、壮、快三班头役全部空缺,沈忘却是不?愁,直接将三班人手尽推给程彻管辖,这位名震绿林的“锁横江”,倒成了历程县衙的总捕头。
程彻这几日忙得脚打后脑勺,先?是从刘改之那儿挑了几个合适的人选,又去?央求济南卫千户彭敢牵线搭桥介绍人才,今日更是借了李时珍的光,从德王府要了几个武艺超群的护院填补衙役的空缺,三班衙役这才逐渐充盈起?来。
易微也没?闲着,戚继光随信附赠的鸟铳大显神威,在济南卫中引起?了轰动。戚家军的鸟枪营本就天下闻名,而更为传奇的是他们独特的战术枪法。
作为火绳枪的鸟铳,始终没?有解决点燃火绳才能击发子?弹的缺陷,而这种缺陷在沿海作战的戚家军中就更为致命。一旦火绳受潮无法点燃,鸟枪营的存在便会从秘密武器变为累赘负担,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戚家军发明了一种全新的点火方式。
那就是利用打火石猛击火药池,不?通过火绳,利用火花直接引燃火药,击发子?弹。这也就是砚池一役,易微能先?声夺人,一击毙命的根源所在。而这一绝妙的手段,不?仅解决了方长?庚这一心头大患,救了霍子?谦的命,还直接让彭敢看?傻了眼。
鸟铳瞄得准没?什?么了不?起?,而用打火石击打药池之后,在枪身震荡之下还能瞄得准,那便是万里挑一。为了这位“万里挑一”的易姑娘,彭敢几次上门求教,终于?请动了大驾,让易微亲赴济南卫大营,为众官军们讲解枪法。是以,连柳七都好几日没?有见到易微的面儿了。
再说回霍子?谦,由于?易微当机立断击毙了方长?庚,所以霍子?谦除了被吓得几欲昏厥之外,并没?有受什?么伤。因此,他在床上躺了半日便慌慌张张地跑出?县衙,直忙到日落西山方才回家。就这样折腾了数日,那条传说中的大舜逃命的密道竟真的被他找到了。这条密道将两处舜井连接起?来,汇入地下河道,横贯迎祥宫,向东直奔砚池地穴而去?。
可惜,霍子?谦没?高兴几天,为了防止再有人借此生事,这条密道就在德王的建议下被彻底填埋,连同砚池池底的地穴一起?,永远成为了阴阳账册中记载的秘密。
在地穴被掩埋之前?,众人将地穴中堆叠的尸首清理了出?来,让这些常年困囿于?池底的灵魂能够入土为安。而在这些溃烂腐朽的尸首之中,众人还是寻到了某些熟悉的影子?,其?中就包括溺亡的蒋大人与失踪多时的蒋小姐。刘改之将二人的尸首接回家中安葬,此后只一心经营他的当铺生意,再也没?有成亲。
程彻盯着一具女尸手上抓握的佛珠看?了半晌,方才心酸地确定?,这具女尸就是鲁尽忠的娘亲,从尸首腐败的程度判断,她应该是被方长?庚送回家的当日便遭遇了不?测。
“方长?庚为什?么连这个瞎老?太太都不?放过?”易微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用鸟铳再在方长?庚的脑袋上开个洞。
程彻沉思许久,方才想起?,在他与方长?庚救下老?人之时,这位老?人曾对方长?庚说过一句话。
“孩子?,我听你的声音很耳熟。”
想来,也正是这句话决定?了老?人悲凉的终局,以方长?庚的谨慎与歹毒,断不?会容一个也许能够揣测出?他身份的老?人还活在这个世上。
柳七停下手中推动的铜磙,缓缓抬起?头。从惠娘到尹焕臣,从漪竹姑娘到季喆两兄弟,再从蒋氏父女到鲁尽忠母子?,这派昭朗天光之下,又有多少无尽的哀哭,不?灭的贪妄,彻骨的寒凉?她求的那一场昭雪,她盼的那一片青天,究竟还要用多少人命,才换得到呢?
不?知为何,柳七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美人榻上安睡的人影。经过多日的调养,他终于?比之那日丰盈了些,线条如刀的下颌此时也有了柔和的弧度。掩在书册下的呼吸依旧和缓,让人误以为他还在安睡,可搭在榻上的手却泄露了他真实的状态。此时,那只白皙消瘦的手,正缓缓探向一朵落在他衣摆上花形美好的金桂,看?着沈忘鬼祟谨慎的动作,柳七不?由得笑出?声。
“既然醒了就不?要装睡了,起?来喝药了。”柳七的声音是冷冽的,却掺杂着柔软的颤音,让人听之心喜。
沈忘手上的动作一滞,接着便丝毫不?觉尴尬的翻身坐起?来,顺手将盖在脸上的《山家清供》阖上,轻笑道:“刚醒,还在回味梦中的蟹酿橙,就被你发现了。”
“蟹酿橙?”
“是啊”,沈忘将那朵觊觎已久的金桂夹在书页间,侃侃而谈道:“于?金秋之时,选黄熟的大橙截顶去?肉,仅留少许橙汁,将蟹肉放入橙中,再盖上顶盖。以酒醋隔水蒸熟,佐以盐醋调味,食之酒醇、菊香、橙甜、蟹肥,交相辉映,既香而鲜……想想都口舌生津啊!”
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脸怅惘之色,眼帘微闭,似乎还在咂摸梦中的美味,一抹浅淡的笑意浮上柳七的嘴角,可声音里却还是带着一如往常的严肃古板:“那你也吃不?得,待沈兄你可以食荤腥了,只怕要到冬日了,到那时,既没?有蟹子?,也没?有橙子?。”
沈忘长?叹一口气,端起?柳七递过来的药碗一饮而尽,道:“只能喝口药汤,聊作慰藉了。”
见沈忘精神不?错,眼神清亮,小院儿中亦无旁人,柳七斟酌片刻,问?出?了心中一直诧怪的问?题:“沈兄,我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
沈忘连忙坐直了身子?,敛了惫懒之色,如同等待夫子?训话的学童般,半是警觉半是认真道:“停云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柳七点了点头,道:“我想问?的就是,那日,你是如何得知我们身陷险境,又是如何猜到方长?庚就是隐藏多时的幕后黑手的呢?”
“呃……你问?这个?”沈忘有些失望,但见柳七疑惑地望了过来,又赶紧正色道:“这还要多谢你的好师弟,春山。”
“那日你与清晏、子?谦和小狐狸随方长?庚前?往砚池地穴,而我被困在县衙之中养病,却总觉得心中忐忑不?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我忽略了。春山见我神色郁郁,还当我是头痛难忍,便安慰我道,我现在脑中尚有血块淤积,血脉不?畅,就如同一支军队,少了上传下达的传令兵,自然运转有碍。”
“就因为这一句话,我瞬间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蹊跷所在。我遇袭当日,有一位自称是汪师爷亲信的衙役前?来见我,说汪师爷有机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