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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哥哥将他派来了呢?
怀桢嘴角一勾,当此险境之中,却好似是在笑。眼前朦朦胧胧,火光一片,仿佛又响起曾经十万戍卒的哀嚎。最初他们都不相信,素来面嫩手软的小齐王竟会下达如此残酷的军令。但很快他们就连相信也没有资格,怀桢命人挖出了近百丈见方的巨坑,将所有不听号令的兵卒一个接着一个从悬崖上扔了下去。
最后一个是关东的守将,同样,也是哥哥派来的。
那人说得好听——说是陛下让他来襄助齐王!可是怀桢攥紧了马鞭,冷冷地立在山崖之上,他说,陛下是让你来扰乱孤的军心,好收了孤的全尸吗?
那颟顸的守将便睁大了眼睛,好像都听不懂怀桢的话。怀桢再不看他们一眼,策马转身,听见背后的人惨叫着,哭喊着,但他们的血泪很快被扬向天空的砂土所掩埋。
他们也许会化作不甘心的鬼魂,也许会日日夜夜向神仙诉齐王的报应。怀桢想,自己是十恶不赦的,也许等万事平定,自己将依旧一无所有,依旧不得善终。但是他已经顾不上了——谁让哥哥将他们派来了呢?
一切旁的芜杂的东西,正道良心也好,社稷江山也罢。他都顾不上了。
他看见留芳终于上马,彷徨四顾,似乎还想寻将领求助。然而他一人一骑,转瞬已被叛军的潮水淹没,直到怀桢再也望之不见。
怀桢径将马辔头蓦一掉转,便向河道边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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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桓这一路昼伏夜出,匪夷所思地顺利。长安种种事变的消息传来,冯、柳、方等大族均坐诛,皇帝一意做他的孤家寡人,甚至还要分齐王兵权,召齐王回朝,这都是天赐的良机。是以收到齐王密信时,他根本没有犹豫——
他早就料到齐王会反。想齐王尽忠竭诚,却屡屡遭皇帝狠心压制,谁能不恨?当初隐太子遗孤这一线生机,就是齐王亲手递给他的。
哪怕不能成事,只是搅乱天下,也算他方桓对得起自己死去的那些亲人。
只是方桓自己鲜少带兵,柳晏更是文弱书生,一路行军,焦头烂额。于是他们便想,如果能有钟弥相助,一切或许就会不同——钟弥用兵如神,外能荡平匈奴,内能鼎定天下,而且在军中有一呼百应的声威。因此,当柳晏带兵在前向留芳营帐冲锋时,方桓自己则带了一队隐蔽人马绕后,穿过狭隘的山道,去河边寻找被拘押的钟弥。
这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似乎是齐王下令后撤,将防线都移到了河边。时已寒冬,河水几乎干涸,露出枯瘦的河床,而钟弥及匈奴俘虏们的囚车就布在河床之上,背后的河道形成天然的战壕。
“——方桓哥哥。”
忽而,一声温温柔柔的呼唤从他耳根爬上。
他惊了一跳,连马匹都不安地嘶叫。一拧身,便对上怀桢的长剑。
怀桢身后,正如方桓所料,是一字铺开的兵马,正严密守在囚车旁。说是兵马,但也不过几千之数,这是皇帝分薄怀桢兵权后的结果。
方桓松了口气,对着怀桢的剑尖道:“我带了两万人给你。这条山道太窄了……”
怀桢却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听。”
方桓一愣。
空旷的山谷寂静了一瞬。
继而,他的两万人马如被潮水推挤,自后而前,奔腾翻涌,人仰马翻!
方桓胯下马儿惊惶奔突,方桓不得不死命勒紧缰绳,瞪住怀桢,目眦欲裂地怒吼:“梁怀桢,你在做什么?!”
“不是我。”怀桢张了张口,像有些惊讶,但只带着叹息,声音轻轻地颤抖,“是我的哥哥来了。”
第99章 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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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孤的哥哥来了。”
方桓这才看清那山谷上方翻出的大纛,篆刻一个黄龙舞成的“胤”字,那是天子才能用的旗帜。
竟是御驾亲征!
马匹向后跌退两步,后心猝然一冷,方桓慌乱回头,却感到怀桢的长剑抵住自己,心中顿时闪过无数种令人恐惧的猜测。冷汗浸透重衫,方桓惨白了脸,哀求他:“阿桢,我们说好了的……”
“是,我们说好了的。”怀桢的目光却根本不分给他,只是凝望着远处大纛下的那一骑骏马上身形挺拔的乘者。“我们说好了,将军队合流,反攻长安去。”他微微皱了眉头,好像计划突变也让他十分困扰,以至他只能宽容地让步,“但孤要做成这件事,也不见得你非要活着,不是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天子禁军分有三部,皇帝统其中军冲锋在前,李劭及副将持其两翼包抄而上,以逸待劳,兵强马壮,威势凶猛,几乎是转瞬之间,方桓的两万人就要被吞噬殆尽。而所有人都看见了齐王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入方桓后背,鲜血飞溅——所有人都看见了齐王昭昭的忠诚。
“你知道他会来?”方桓无措地看着自己前胸浸透的鲜血,突然伸手握住了那一截染血的剑刃,绝望地道,“你知道他会来,你有意骗我,与他做陷阱骗我!”
“我不知道他会来!”怀桢焦躁起来,“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个疯子!”
他根本不曾算到皇帝会亲征。他原想的是,不论哥哥派哪位将领,自己都有十足的把握悄无声息将之歼灭,就如他借刀杀人除了留芳一样。但来的人竟是哥哥自己!
这根本不合乎任一本诗书里的古训,也根本不合乎兵法权谋。
他的哥哥不是最贪恋那一方御座?如今怎么舍得离开长安,到这丛林之间冲锋陷阵?他若死了败了,天下交给谁?他连个皇后都没有!
方桓睁大眼睛瞪视怀桢,将死之人的目光沉沉如有千钧之力,怀桢发力拔剑竟拔不动,索性手腕一拧,削铁如泥的长剑便将方桓的半个手掌都切落!方桓终于力竭,身子往前一扑,从马背上狼狈地摔落。怀桢的马儿踱了几步,在方桓濒死的眼中,那马蹄好似立刻要践踏下来,他仰天嘶声道:“如今的你,出尔反尔,杀人如麻……你同你的哥哥,还有什么分别?!”
怀桢闭了闭眼,马鞭落下,骏马扬蹄,径从方桓的尸身上飞跃过去,冲入战阵之中。
他知道柳晏一部灭了留芳之后,很快就会过来支援。眼下己方兵力虽所剩不多,但即刻要同天子大军合围叛军,时机稍纵即逝,他必须速战速决。因此他不能多想,此时此刻,他不能被已死敌人的一句话就扰乱心神。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成败瞬息,迫在眉睫。什么枉死幽魂,冤屈厉鬼,都要等他过了眼下这一关……
如怀桢所料,柳晏的反应并不算慢。刚除了留芳,柳晏便立即意识到不对——去劫囚的方桓明明带了两万人,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