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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夜晚置放室外,如是重复四五日。接着浇入少许蜂蜜,用蜡纸密封罐口, 埋入地下三尺静置。

待她再次从地下取出调制好的木樨香, 秋闱的榜也放了。

洛邑权贵多, 才子也不少。闻昭穗虽在弘文馆上学, 可她身边认识的人里面去考科举的也只有崔修远一人。而崔修远今年一考便得了个解元, 由此在洛邑年轻一辈中声名更盛。

崔修远待人清高, 话也不多,可在为学一事上却很专诚, 对书卷的态度比他对人端正多了。他在考场能写下为生民立命, 文章行云流水, 可那些生民好似又离他很遥远。

太低了, 他平日里注意不到。

闻昭穗今日带了些红豆糯米糕来学宫,在“高山仰止”的匾额旁遇见了一早等候在这儿的刘公公,身形清癯, 姿态谦卑。

她止住步子, 从书袋里拿出两张写了字的纸递给他。

“我问过旁人了, 今年乡试的题目大体如此。因我记性不好, 便叫他凭回忆写下来了。”闻昭穗浅笑,并未因一个内侍想知道乡试的题目有所轻蔑。

之前住在清居殿时,许多课业都是刘公公帮闻昭穗想的。她知道刘公公的才能,也知道刘公公受家中罪责牵连,十几岁便被罚去掖庭充作奴籍。因此闻昭穗没有看轻过刘公公,只是不时会感到惋惜。

乡试除了策论还有经纶、试帖诗和律赋,闻昭穗想了想,还是去问了崔修远题目,只说是自己好奇。而崔修远答应得也很干脆,不愧是解元,在考完后好几日还能默下绝大部分试题。

闻昭穗这回倒是很客气地送了他一盒广寒糕,作为道谢。

刘公公脸上感激之色甚笃,深深朝闻昭穗一拜,头都要低到地上青砖了,“郡主对奴才有恩!奴才谨记于心。”

刘子淳出生钟鸣鼎食之家,虽是庶出,可养在大夫人名下,遭祸之前一直过着朗朗书声、清风明月的日子。科举三年一轮,如果一切都没变的话……说不定他要参加就是宣和七年这场试。

兄长那时总说他能摘个探花郎来当一当。

按理说往事不可追,尤其是在昔盛今衰的背景下,更何况如今他已是阶下奴仆,连个正常男子都算不上,只是世人唾弃鄙夷的对象。从前的熹微与明月,连如今午夜梦回也要刻意绕开,否则他怕自己撑不下去。对一个罪臣家眷来说,认命与卑贱是最好的归宿。

不知是执念还是不甘作怪,当宣和七年的这场秋闱真正到来时,宫外的士子有的因紧张而难以入眠,在宫里,某一角落的某个内侍也彻夜无眠。尽管他是奴籍、是罪臣、是低贱到尘埃里的砂砾,可刘子淳还是忍不住想问询考题,抑或看一眼,就一眼而已。

宫闱偌大,与外界相隔,刘公公想了许久都不知该怎么得知题目。况且他一个奴才,不老老实实侍奉主子,反而去打听朝堂科考一事,难免招致不必要的怀疑与责打。

林妃圣眷正隆,打听考过的科举试题应该轻而易举,可刘子淳不会去找她。相反,他其实一直刻意躲着林妃与含章殿的其他宫人。不是因为记恨或不满,而是万万不能让陛下知道阿致姊姊与刘家的人还有牵扯,他不想拖累阿致姊姊。

阿致姊姊如今身居高位还有了公主,应当是放下了兄长吧。刘子淳心中酸涩,却也为林致过得好而欣慰,尽管他这破败身份远不配替一宫主位欣慰。

他百般犹豫,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去弘文馆求了长宁郡主,郡主答应得爽快。他原想着能听到一两句策论诗赋的题目就知足了,谁曾想闻昭穗直接给他拿来了两页的考题。

“也不是我的功劳,你要谢就去谢崔解元吧,这是他写的。”闻昭穗实话实说。

崔解元?刘公公一怔,意识到是谁之后既惶恐又愧疚,连忙向闻昭穗道歉。郡主跟崔修远之间有那层过节,却还因他这奴才的妄念去找了崔修远。刘公公恨不得回到请求闻昭穗之前给自己两巴掌。

“公公不必如此,举手之劳罢了。”闻昭穗打住他的赔罪,眼睛牌匾后的御道,岔开了话题:“若是多年后能被放出宫,你有何想做的吗?”

宫女到了二十五岁便可以被放出宫嫁人,而内侍往往要等到五十岁。这是个遥远的终点。

可刘公公闻言瞳仁一亮,小心翼翼抱着两页解元亲书的考题,表情腼腆:“倘若真有那一日,奴才想……做个教书先生。”

这是比五十岁放出宫还要遥远的事,刘子淳的另一层奢望。哪怕被人踩在地上,青白的面庞摩挲棱砖,磕出一道道暗红血迹,他还是……舍不下那份读书立命的贪念啊,刘子淳心中苦笑。

此生应当再没可能了。

*

今日的午膳,庆阳面露喜色,就连弘文馆滋味平平的饭菜也多吃了几口。

皇帝昨日在早朝昭告群臣立六皇子池奕烺为太子,圣旨已下,六皇子不日将入主东宫。群臣叩拜,高呼陛下圣明,只是这官帽掩盖下几人真心、几人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闻昭穗笑笑,张口问道:“我上午还见六殿下在学堂里,这会儿子怎的没在膳房,是回去了吗?”

“他在外头喂鱼呢,都要当太子了,还是贪玩。”庆阳倚在软枕观摩着自己红艳艳的丹寇,一掀眼皮懒懒道:“不过今日母后就着人来收拾阿烺在学宫的东西了,册封礼过后东宫会延请翰林院那些人来教授阿烺储君之道,应是不会再来弘文馆了。我这皇弟,才与我当了几个月同窗便走了。”

这样的话,那以后估计就难见到池奕烺了,闻昭穗意识到了这点。但她并不觉得池奕烺是单纯为了玩而去喂鱼。

午膳过后,她并未在弘文馆后院的厢房小憩,而是去了前面的小湖。

池水上架着一座拱桥,汉白玉栏杆刻着龙凤浮雕,栏杆后站着一个小人儿,远远瞧着有些落寞。

“阿烺在喂鱼吗?”闻昭穗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池奕烺被封太子她并不意外,储君之位一直空悬不利社稷,更何况还是在皇帝有嫡子的前提下,怪不得那群朝臣急切。阿烺虽早慧,心思还是赤诚的。闻昭穗觉得若是池奕烺当太子,那池弋珂日后的日子应当也不会太差。

池奕烺转过脸,惊喜:“长宁姐姐!”

他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应当稳重,旋即收敛起欢喜的表情,“我没有在喂鱼,我只是在看它们。”

“确实,学宫的鲤鱼五颜六色,很好看呢。阿烺还没吃午膳吧?之后的事情那么多,要记得按时进膳。”闻昭穗从背后拿出油纸包裹的红豆糯米糕,笑眯眯放在了池奕烺手里。

池奕烺缓慢地点点头,没说话。自顾自捧起糯米糕咬下去,香甜软糯,填充了空空的肚子。闻昭穗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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