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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陪着他,很有耐心的样子。
大家在意的皆是他终于当了太子,在荆棘中铺开了康庄大道的一角,这几日“太子”一词听得他耳朵起茧子,马上就不认识这俩字了。他觉得自己和“太子”是两个被剥离开的事物,人们恭贺的不是他,是父皇与母后、是百姓与江河。而他就像个壳子,里面承载着所谓的“社稷根基”。
没人注意到“社稷根基”此时还饿着肚子。
父皇下完旨意也没来看过他;母后忙于和礼部一同安排册封礼;皇姐高高兴兴拍拍他的头,走去了膳房;二皇兄和煦地向他说恭喜;贴身仆从在学堂内整理他的书本用具……
池奕烺赌气般地停在桥上,哪里也不想去。秋风瑟瑟,落叶在水面打转,宫人在几丈外朝他行礼。
难道真的是他太幼稚不懂事?池奕烺吹了会儿凉风,小脑瓜低下,盯着自己的鞋尖思考。
也许是的,他不该这样胡来。
池奕烺刚准备下来,余光瞟见远处绕过拐角的闻昭穗。
他猛地把脑袋扭回去,装作在看鲤鱼。
别提起太子,千万不要……池奕烺在心里低低重复,无声哀求。
而闻昭穗只是问他有没有用午膳。
“东宫本来有个池塘。”池奕烺吃完了红豆糯米糕,突然道:“可是在高宗那一朝,太子最喜爱的幼子在池水里溺毙了,后来那位太子就命人把池塘填了。”
“长宁姐姐,东宫现下没有池塘,也没有鲤鱼。”比闻昭穗矮了一截的池奕烺自上而下望着游曳的红鲤,语气平淡。
“虽然没有池塘,可我听闻东宫里有山河画屏、垂帘阁楼和可以纵观全局的沙盘。冬日里还有暖融融的地龙,连炭火盆都不用烧。弘文馆有弘文馆的好,东宫住着也自有一番趣味。阿烺越走越高,会见到许多新鲜事物,不要怕。”闻昭穗声音轻缓,似潺潺流水。
也是,寻常人搬个家还不习惯呢。七八岁的孩童突然被告知要换个偌大的宫室一个人住,往日的同窗好友全都见不到,一时间难以适从也是正常反应。
“那长宁姐姐会来东宫看我吗?”
这是池奕烺今日问的第一个问题。
“会啊,到时候我没准儿还能在东宫给你做好吃的。”闻昭穗没有犹豫,应下他的话。
池奕烺的近身仆从自学宫小门走出,抬着一个梨花小木箱,想来里面就是池奕烺在学宫的东西了。
池奕烺也该回未央宫了。
他蓦地转身,紧紧抱住了闻昭穗的腰,声音有些哽咽,“你说话算话!”
闻昭穗一愣,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好。”
“拉勾!”
池奕烺的脑袋还埋在她身前,却向上伸出了一根小拇指,险些戳到闻昭穗下巴。
这还是她最早教给池奕烺的,玩伴之间的特殊约定方式。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好啦,回去吧。擦擦眼泪,别让他们瞧见了。”
*
这是个多事之秋,池弋珂解除禁足后来学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闻昭穗有时候会去钟粹殿找他。
学堂空了一半,许多事情看似有条不紊。
可多事之秋后面并不是尘埃落定,而是此起彼伏。
她答应了池奕烺日后经常去看他,却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快失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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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樨香做法来自《宋宴》
第113章 桑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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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七年的冬至没有雪, 看兆头是个暖冬。
可许多人的心却是暖不起来。
皇帝虽立了六皇子为太子,但同时也有意无意提拔了二皇子的母家薛家,许是为平衡朝堂势力,使得朝中太子一党与薛家一党隐有分庭抗礼之像。太子之位落定并不代表故事终点, 也许是又一个腥风血雨的起点。
今上正当壮年, 若是要等年幼的太子接过社稷……那还有好些年头呢!
而这当中又有中立一派, 在朝廷占据一席之地。他们以清流派为代表,既有不上不下的老臣也有官场新贵,不钻营、不站队,以魏文贞公、海青天做榜样,也许固执死板却绝对将忠君爱民奉为圭臬。他们不是权势最大的, 也不是家世最好的, 还时常惹得圣上不快, 其中被降罪和贬官的大有人在。
但皇帝同时又清醒地知道这群人不会背叛君权, 更准确来讲, 儒家的仁义礼智、恕忠孝悌刻在他们狼狈皮囊下的硬骨头里, 既叫人恼恨他们不懂变通,又不由让人感到放心。
对京中的大多数官员来说, 皇帝的放心就是张保命符。
新任的太子太傅也是清流派代表人物, 年近花甲, 历经三朝, 官居二品,是翰林院掌院学士,连皇帝见了都要问候一声先生安好。
洛邑的冬看似一片安稳, 底下的暗流涌动不知卷入了多少人。
是夜, 闻昭穗掐着时辰去将军府后院摘梅花, 却见闻堰独自背着手立于阶下, 背影高大,裘皮长袍外似乎已结了一层霜。
白梅在月下吐纳冷香,寒蛩被遗留在了上个秋季,如今的夜晚很静谧,闻昭穗惊讶开口:
“这么晚了,爹爹怎的还未歇下?”
“有些事悬而未决难成眠,怕扰了你娘亲便出来了。倒是你,大冷天儿的不待在屋里取暖来后院作甚?”闻堰转过头来,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愁绪。
他又自上而下细细察看了闻昭穗一遍,大氅、短袄、鹿皮靴,确认闻昭穗裹得足够实在暖和,这才舒缓了眉头。
“女儿是来摘花的,白梅趁着夜间摘下做香更好。”闻昭穗眸带雅致,小步挪到闻堰身侧,仰头问道:“阿爹是因何事心烦?是近来京中的纷争吗?”
“京中倒在其次,只是几日前从西南传来军报,战事吃紧,主帅还因箭伤重病不起,怕是情况危急。”闻堰深深叹了口气,坚毅的面庞露出烦忧。
闻昭穗笑容一僵,似有所感,“那爹爹……”
“我今日已向陛下请旨前往西南平定战乱,陛下准了,不日便要整军出京。”闻堰目光歉疚,说得直截了当。
“可马上就到年节了,怎会如此突然?阿爹不能再多留几日吗?”闻昭穗喃喃,连拢着大氅的手都忘了收回,寒意从指尖蔓延。
闻堰笑了笑,语气温和而坚定,“若拖至明年,且不论爹爹能否安心过年,西南百姓大约是难撑过这一年了。我身为将军,金戈铁马原是归宿,怎可任凭生灵涂炭而坐视不理?京城如今局势不稳,日后如何皆难预料。加上此次战事的主和一党愈发叫嚣,陛下准奏增派援军后他们难免记恨上将军府,爹爹远在西南,一旦出事鞭长莫及。阿穗放心,我离京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