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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
头砸在地上,溅起?泥水血水。
如此反复,冲天暴雨将他洗刷成惨淡苍白?的鬼魂。
良久,宴云笺倏然起?身,翻身上马向城外?疾驰。
京城到岐江陵快马加鞭至少要五六日的路程,宴云笺第三日傍晚便到了?。
他狼狈的可怖,形容枯槁,发?冠松歪,下巴上冒出?泛青的胡茬。
扔了?马鞭,疯子一样冲进门。
“站住!”
玲珑阁护院见一人神?思癫狂,不要命似的往里?急奔,立刻伸手拦。
宴云笺挥臂挡开,自己也不知?使了?多大力气,也看不见那两人摔出?去撞断了?台柱,倒地口喷鲜血。
“爷,这位爷,您有?话好好说,这是做什么……”玲珑阁的吴妈妈本是不悦,待看见宴云笺出?手,顿时明白?这是个硬茬子,不敢硬碰,便陪着笑。
“您里?面请,消消气……”
看他人虽落拓,衣衫颠沛风尘,但布料考究,束冠也非凡品,应该是个富贵人物:“这位爷,您若是——”
“姜眠在哪。”
“什么?爷要找哪位姑娘?”
她红唇开合,说出?的话令他惊恐。
叫出?那个名字,眼中都潋起?一层薄泪:“不是找哪个姑娘……我?找姜眠……”
姜眠。吴妈妈堆着笑,脑中飞速寻思,姜眠是谁?
煞神?在前,锈住的脑袋转的也快:“哦——是那姓姜罪臣的女儿啊,爷,她死了?。”
“……死了??”
“死了?,来这没一段日子就死了?。”
果然,不惹麻烦上身这说辞是最好的,吴妈妈对谁都统一口径,看此人怪吓人,怕他不信,还添油加醋以?显真实:“真的死了?,她那身子本就不好,来的时候就病怏怏的……”
宴云笺耳中嗡嗡作响,女人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隐隐约约隔着水膜。眼中只剩下她血红的唇张张合合:
“她是重罪之人……自然要多受点罪……”
“生的招人……”
“……哪里?遭得住……死了?……早就没这号人了?……”
一口腥甜从?肺腑涌上喉头,宴云笺喉结微滚。
他极平静,平静的有?些出?奇:“她葬在哪。”
吴妈妈心里?一咯噔。她们这行当都是人精,听三分就知?弦意。能问出?这种?话的,自己方才说的莫不是有?些过?
话只能这么说,只是收敛老实:“爷,我?们这,那还有?什么好地方。姑娘被弄死了?……就卷了?草席……往乱葬岗一扔……”
像是被什么捅了?一刀,他退一步,深深弯下腰去。
吴妈妈吓一跳,欲伸手扶:“爷……”
宴云笺猛然向外?奔去。
日薄西?山,夕阳沉入地底,只剩最后浅浅一线。
乱葬岗就在这吝啬的金光里?,腐烂,肮脏。
有?的尸骸上有?森白?的皮肤,有?的腐败,有?的只剩一副惨淡的骨架。
宴云笺扑到地上,一个一个翻找。
满手泥泞,他不知?疲倦,双眼发?直,一双冷玉般的手,直至十指指甲全部脱落。一直从?日暮西?陲到夜幕深深,从?一个白?日到下一个夜晚。
湿冷的凄雨始终陪着他。
翻遍了?整座乱坟,看过每一处枯骨,寂黑的天空无星也无月,上天再也不肯让他看阿眠。
阿眠、阿眠、阿眠……
他找不到他的阿眠。
这里?无数凄惨、荒败、无数可怜的悲凉魂魄,他的阿眠在哪呢?
耳中嗡鸣声愈发?重,似有?尖笑没完没了?的叫嚷。
你找不到了?……
她早就死了?啊……
你害死她的……
宴云笺仓惶四顾,无数细小?嘈杂的声音刺进耳膜,渐渐变成巨大的轰鸣声,大脑似乎插.入数根钢针,每一根都尖锐狰狞:找不到了?……没有?了?……她死了?……
好半天,他无意识笑一下。
很?短促,笑容僵在唇边,旋即一串低沉的笑声自胸腔流泻而出?——他都毁了?什么,可知?他亲自摧毁的是什么?!
没有?力气了?,他一点一点滑到,躺在地上。
天空像野兽的口,黑深可怖,他轻轻唤:“阿眠,阿眠。”
视若珍宝的成亲礼,他亲手将他心爱的姑娘丢出?府门,滚落台阶。
他对她说,别叫我?阿笺哥哥,你再敢这样唤我?一句,我?先割了?你的舌头。
他对她说,把眼泪收回?去。这样只会更招我?厌弃。
说,你最好上刑架时,也这么硬气。
我?把他们的眼睛挖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我?不让你死,岐江陵有?个玲珑阁,闻名天下,你可知?晓?
宴云笺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喉中呛住,他蜷缩着剧烈咳嗽,胸腔里?带着风,濒死的鹤,每咳一声都用尽力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眠……阿眠……”
“义父……姜夫人……大哥……”
他绝望呜咽,再往下嘴唇翕动?,便听不清了?。
眼泪争先恐后的涌出?,双手捂住头,浑身发?颤。
“啊……”好疼啊。
“啊……”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啊——啊——啊——!!”
声声凄厉、粗哑、如野兽一般的嘶嚎,癫狂惨烈,剧痛入骨。
宴云笺紧紧抱着自己,缩在地上,嗓子完全撕坏,也没了?人模样。
他张张嘴,喉头剧痛,发?不出?声音来了?。
他的家人,他的妻子,他珍爱的一切。
都被他亲手摧残,毁灭,只剩分不清彼此的泥与灰。信仰坍塌在眼前,乌昭神?明也弃他而去。
宴云笺睁着眼安静许久,他躺在这里?,就像一个新死的尸体。
不知?过了?多久,他动?一动?手指,抽出?腰间漆黑沉重的匕首。
他起?身,换做双膝跪地,左手扶在泥泞的土地上。
刀锋雪亮,抵在食指指根一点一点下压,锋利的刃片齐根斩断手指。切口处鲜血狂涌,他未曾理会,只将断指轻轻盖上土,埋在地下。
忘恩负义,断指可还。
可千百年前,真正的乌昭女神?惩罚背义之人的传说中,不是这样的规矩。
给负恩之人留下一根手指,那是乌昭女神?的仁慈。除却那根手指,身魂都被丢入炼狱湮灭——背弃恩义,断指怎么够还呢?
乌昭神?明再仁慈,见到他这后辈,只怕也要他身裂骨碎,再不留任何东西?污这世间。
忘恩负义,断指亦不可还。
“等一等我?……”宴云笺抖着唇,“阿眠……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