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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揉了揉自己被武器和风沙打磨的满是厚茧和伤痕的粗糙手指,先是小心翼翼解掉自己胳膊上的护手和缠绕手腕的绷带,在她的印象里,雨林人总是娇生惯养金贵得很,面前这位更是加深了这种毫无来由的刻板印象,少女喉颈处的肌肤细腻白皙,比深海孕育的珍珠表面还要光洁明润,沙漠民的手指即使是万分小心地覆在上面,也还是会时不时地担心自己过于粗糙的手指是否会划伤老板太过脆弱的皮肤。
帮助老板换药的佣兵少女屏息凝神,那喉咙处的伤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久下来不要说是结痂愈合,每次解开绷带的时候都还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的惨烈样子,沙中净水小心翼翼换了药又缠上绷带,见对方侧脸神色平和,这才小声说道: “老板,咱其实是有个问题想要问问的……”
阿娜尔睁开眼,幅度很小的转过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咳……主要您毕竟是雨林人嘛,对沙漠严格来说也不算是特别了解……”沙中净水清清嗓子,小声道, “您先前和白日鸣雷那小子怎么聊的我不太清楚啦,反正他只和我们说‘往沙漠深处走’,但是具体方向啊,最后终点啊您全都没提过;哪怕您和其他的沙中部族一样也说点类似‘永恒绿洲’之类的地方也行啊?
这么没头没脑的走下去倒不是别的,老板您给的是够大方的,但赚的钱总归是要用来花的……不能光挣钱,没有时间地方可以花钱啊,您说对吧?”
阿娜尔眨眨眼,她简单比划了几下,又反应过来对方可能看不明白自己什么意思,干脆拉过一旁白日鸣雷给她准备的草纸和炭笔,简单写了几句话后递给对方,结果沙中净水挠挠脑袋,声音稍显尴尬: “那个……老板,我我不太认字诶。”
阿娜尔: “……”
金发的少女神情微妙,她看着面前一脸无辜的佣兵,摸摸自己的喉咙,最后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不能说话还是有点麻烦啊。
“哎呀……我看不懂不要紧,有人能看明白就行嘛,您别着急”沙中净水看起来倒是相当随意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道: “您别着急,再弄坏了喉咙可就不好了,沙漠里可没那么多好东西,您的伤口要是弄坏了,咱怕不是还得跑回喀万驿去帮您找大夫。”
阿娜尔想了想,划掉了上面那句“有事吗”的寻常疑问,转而写了一句“很快确定”的响应,递了过去。
沙中净水拎着纸条跑出去找白日鸣雷,对方在看清上面字迹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在对方满含期待的注视中耐着性子回答说: “老板说很快。”
蛮敷衍的。
佣兵少女嘴角下撇,但有了画饼总比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好,白日鸣雷看着对方快步跑走,本来想要去找人换班休息的脚步莫名其妙地向后一转,又重新绕回了雇主的帐篷旁边。
老实说,他现在感觉有些不安。
这一次的老板看起来对沙漠并不陌生,对于一些日常变化没有其他雨林人的大惊小怪难以伺候,但显然也称不上一句足够了解,沙中净水对未来方向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他们也不是没见过耗费一生的时间和心血去追逐永恒绿洲的赤王信徒,他们同样佩戴赤金红绸,但是也并不代表他们愿意和他们成为一样的人。
挣钱当然是很重要的。
但是到手的摩拉好歹要有个能花出去的地方才能称得上是有用的钱……要不然的话,摩拉也好,珍珠也罢,本质和这沙漠的漫天黄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白日鸣雷开始思考自己这一次接下的单子是否合适,或者说这一次的老板是不是个看起来正常却毫无自知之明的疯子……也许还真就说不定呢?毕竟这世界上也没几个人是能在被割喉的前提下还能活着爬出死域的,她应该是想追求点什么的,像是那些孜孜不倦在沙漠里到处乱跑的雨林学者一样,只是学者和佣兵之间天然便没有共同话题,没有开口的必要,自然也就从未提起。
刀口舔血的佣兵从来都是无须在意他人的理想和追求,命运啊,羁绊啊,感情啊……沙漠民的眼中那些都太奢侈了,是在懵懂发芽的最初都需要净水与心血反复呵护灌溉的种子,沙漠太过干燥,开不出那样珍贵又鲜活的花来。
寡言的佣兵和自己的同伴做了个简单的手势交流,他们要对这一单重新考虑一下了——毕竟总不能为了什么虚无缥缈或是过于荒唐的理想和愿望赌上所有人的命。
灵风猎手在夜晚换了巡逻的位置和监视的方向,夜晚的沙漠不复白日的燥热难耐,吹过身体的风变得干燥又冰冷;他们选择了临近绿洲的位置驻扎休息,在所有人都休息的时间里,那位金发的雨林人会走出她的帐篷短暂离开一阵子,然后第一缕晨光照亮地平线之前,悄无声息地回到人群之间。
开始的佣兵有一些反射性的紧张,但后来便不太在意了,他只当做是老板自己一个人出去透透气换个环境,总归不出事就好,区区雇主和被雇佣者的关系自然谈不上什么太多,老板想去哪是她自己的自由,不影响委托完成就没有问题。
至于老板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选择在晚上离开一阵子……白日鸣雷隐隐有所察觉,通常都是在他们需要确定下一个目标地点的时候。
白天的沙中净水提出了类似的问题,对方看起来也并不是很想敷衍对待,果不其然,今天晚上的雨林人也选择了走出帐篷独自离开一会,有灵风帮忙白日鸣雷很快就抓准了彼此的时间差,他并不打算打草惊蛇也不想因此和对方翻脸,佣兵甚至没有携带他最可靠的武器,就这么赤手空拳地顺着沙漠夜晚的冷风慢慢向前走着,时刻小心自己不要被前面的影子注意到。
……老实说,他以为对方会靠近绿洲的。
没有理由,仅仅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联想,虽然奇怪,但出现在脑子里的时候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理所当然,好像本该如此;金发的雨林人即使狼狈不堪,身上也仿佛带着柔水润泽之后的气息——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被无数赤王信徒竞相追逐的永恒绿洲当真存在的话,那么祂就应该是这样的印象。
少女最终在距离绿洲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佣兵也一同停了下来,他并未看到什么接头的对象或是可疑的目标,白日鸣雷沉默了一会,正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一些的时候……
风中倏然传来了陌生的气息。
比沙漠更加干燥,比风暴更加危险,比生死搏杀之际近在咫尺的刀锋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心生惊惧——
枯萎的,黯淡的,扭曲而妖异的“造物” ——若祂此刻并不是用畸形又干枯的藤蔓拼凑出蕈兽的姿态蠕动着前行的话,那么佣兵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