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2


却被齐楹喝止了:“不许碰。”

他病还没好全,声音并不高,却把小黄门吓了一跳。

尚存便是这时候进来的。

齐楹披着一件氅衣,膝头盖着玄色的狐裘。

“你们都下去吧。”尚存示意那个小黄门。

“陛下这是怎么了?这才一夜的功夫。”尚存在他塌边坐下,细细打量着齐楹的脸色,“可曾唤太医来瞧瞧。”

“老毛病,不妨事的。”齐楹舒了口气,“老师怎么这时候来了。”

尚存手里握了几页纸:“按陛下说的,今日一早廷尉司查抄了进善、增平、通宝三家当铺。账簿已经全搬到禁中来了。那些账簿廷尉司的人看得很紧,臣也只能草草翻过,只是单这么看也找不出什么端倪。薛伯彦那边仍没什么动静。”

齐楹沉吟:“当铺里的人呢?”

“全抓了。”尚存这一点倒是很肯定,“在亭部关着。”

“挑两个管事的,关进诏狱去。”齐楹靠着床头平淡说,“先上一遍刑,到了晚上时告诉余下的人,说诏狱里的那几个已经招了,看看能不能有吐口的。”

尚存拿着纸笔将齐楹说的话一一记下来。

“不早了,朕便不留老师用膳了。”齐楹说罢,又背过身去咳。

尚存心里叹息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不让他多思之类的话。

出门后,徐平走进来复命。

“元常侍已经醒了,除了不能坐卧外,余下的都尚可。臣会每隔两日去看他一次,若好生将养,大概也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徐平说完,上前为齐楹搭脉:“陛下的身子入秋后一直不好,若是长此以往,还得再加重药。”

“有什么法子,能好得快些么?”齐楹突然问。

徐平迟疑几分:“以陛下的体质,还是宜多用温补药材,徐徐图之。”

齐楹摆手,弯唇:“有没有那种,起效快的,让朕能看起来如常人般的药。”

万籁俱寂,徐平沉默下来,齐楹道:“你只管说就是了,别瞒朕。”

停了停,又补充:“也不需要多久,只要能再撑过三五个月就行。”

徐平叹了口气:“陛下心里也清楚,凡事欲速则不达。跟在陛下身边数月,臣深知陛下不是急功近利的人。为何会在此事上,想要一蹴而就。”

今日是一个难得的晴天,秋高气爽,云影摇晃,两三只鸟雀立在檐上啁啾。

齐楹靠着床柱,一线灿烂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眉间漾开笑意:“朕喜欢上了一个人。”

只这一句,徐平就懂了。

齐楹唇边的笑意愈发从容温和:“朕想留一段平静安定的日子,和她好好相处。徐平,你愿不愿意,帮帮朕?”

走出承明宫,天光云影,苍穹碧蓝。明明是极好的天气,徐平却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旋即,他看见了滴水檐下立着的女人。

她穿着石榴红花枝长袄,云鬓高髻,头上簪了一枚玉胜。

态浓意远,雪肤花貌。

徐平猛地愣住了:“你……”

小黄门在一旁小声提醒着:“徐太医有所不知,这是咱们的皇后娘娘。”

执柔的目光望过来,抿唇一笑:“徐太医。”

徐平眼中渐渐露出恍然神色:“原来如此。”

“陛下的身子可还要紧?”

徐平想到齐楹的叮嘱,缓缓摇头:“不碍事的,好好将养就会好了。”

怕她再问,徐平又补充:“前阵子才摘了些草药,少府监又收了一批,连日来下雨怕是要生霉,臣得紧着回去瞧瞧,先告退了。”

执柔颔首,徐平便带着药童走下了丹墀。

却玉低声说:“徐太医待咱们比过去疏远了。”

一面说,一面接过了执柔递来的手炉。

“如今的身份和昔日亦不尽相同了。”执柔笑笑,“旁人对我敬畏,也无非是因为大司马的缘故,想开了就好了。”

承明宫的偏殿里,还有没散去的药气。

因着齐楹眼睛的缘故,这里总是要比旁的地方昏暗些。

外头天光大亮,铜凤凰、重檐亭、还有高耸的日晷都透过窗纸留下旖旎的影子。

齐楹才沐浴过,发丝拢着水汽,衣领亦泛着一丝潮湿。

发散在背,他手里握着茶盏,正垂着眼睫,安静地喝茶。

他听到了执柔的脚步声,顺着声音的方向仰起头。

“怕身上的病气冲撞了你。”他笑着解释自己为何要沐浴,好似怕她生气一般。

执柔在他对面跽坐下来:“陛下的心情不错。”

“是啊。”齐楹将茶盏落回到桌几上,“朕想通了一件事,所以高兴。”

他的一半侧脸都在阴影里,那双寂静的眼睛却倒映出一丝微光,像是江陵渡口,拨开浓雾时恰好看见的海女神像。

“你想不想听一听?”他的眉梢眼底全是笑意。

第22章

他这人的厉害执柔早就见识过了。

他想说的话, 拐弯抹角过几回也能叫人明白,若他不想说,便?是求也求不得他开口的。

“陛下有什么高兴事?”执柔语气?轻柔, 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你过来。”齐楹向她招手,叫她和自己坐在同侧。

“建德年间, 广陵思?王名叫刘荆。他写信给东海王说:当为秋霜,无为槛羊。”他挑起一缕执柔的青丝, 绕在自己的指间,“意思?大抵是做事要主动筹谋, 不能坐以待毙。朕觉得他说得很对?, 你觉得呢?”

执柔的视线落在齐楹的手上, 低声说:“臣妾今日读了《陈政事疏》,里头便?有这么一句‘日中必熭, 操刀必割’, 陛下既做了决断,臣妾觉得这样也好?。”

齐楹听闻失笑:“朕想说的, 其实?并不是政事。”

他从桌上拿了个新杯子, 又端起茶壶来替她倒满。他的东西摆放起来都有着自己的秩序:“来, 给朕讲讲,《陈政事疏》你都看懂了什么。”

茶刚好?倒了七分,温度适宜,执柔握在掌中, 小声说:“若欲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顿者?,至于髋髀之所, 非斤则斧。权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

齐楹赞许一笑。

水汽弥漫开, 执柔继续说:“其实?这句话,臣妾的父亲曾给臣妾讲过。父亲说,治国就如同庖丁解牛,刀刃只为了划开皮肉,到了骨肉关节之处,便?要用斧劐分割。严刑峻法便?是人主的斧劐。”

“你说得对?。只是现在,咱们用法,却?不用厉法。”齐楹松开执柔的头发,拉过她的手,轻点她的掌心,“如若不然,逐利不耳,虑非顾行也。臣民百姓便?会人人趋利而避害。”

话说至此,齐楹微微一哂,忍不住摇头:“朕今日不是来同你讲国事的。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