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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素衣出行,轻车从简。身边只带了张通一个小太监。

季则昌猜出却又不敢尽信, 心里的念头不知滚过多少回。

终于怯怯地低声?唤了声?主公。

齐楹将一个信封推到他?面前,季则昌拆开, 里面是他?的路引。

经商数年,他?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常年掣肘,受制于人。

“主公……主公是何意?”他?眼中有喜色,却又旋即掩去,心中忐忑。

“数年不见,则昌之名早已如雷贯耳。”齐楹道,“他?们都说你是我朝的范蠡和孟尝。”

季则昌颔首低眉:“外头的风传罢了。”

齐楹笑,指尖轻点?案几:“你不要紧张,朕不是要问你的罪。”

“今日没?什时间同你叙旧,朕想让你和益州做生意,你敢不敢?”

季则昌几乎一瞬间将自己做过的生意通通梳理一遍:“陛下,草民?从未和……”

“朕说了,不是要问罪于你。”齐楹的声?音清淡安静,“朕要你以怨恨朝廷为由,将合阳的铜铁卖到益州去。这条门?路,得要你自己去走。朕唯一的要求是,要隐蔽,不要被人发觉。”

失神地下了马车,季则昌看着?齐楹的马车消失在巷尾,人依然仿若在梦中。

益州是哪里、主君又是谁,他?了然于心,却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铜铁乃是国之重器,齐楹想要在暗中襄助齐桓,这个念头出现在季则昌的脑子里,他?几乎是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民?间关于天子的议论?并不少,或说他?贪恋权势,或说他?戕害手足。

在这一刻,季则昌觉得,许多人都看错了那个远在高高庙堂之上的年轻皇帝。

*

齐楹回到长安时,已经进了冬月。

文武百官于长安城外列道相迎。

走过朱雀街,齐楹掀开车帘,空气中带着?一丝冷冽的寒意,木炭柴薪燃烧的气味蔓延在城中。舞乐声?犹在,长安仍会叫人生出几分歌舞升平、太平盛世的错觉。

薛伯彦从始至终待齐楹都是分外恭敬的,人前人后都不能挑出什么毛病。只是其?间亦有数日,未曾见他?人影,他?们君臣二人各有盘算,表面太平却仍不愿打破。

就连薛则朴犯下大错,他?亦不曾护短,带着?薛则朴长跪一夜,打断两?根荆条才作罢。

再往前走,又是熟悉的未央宫、熟悉的章华门?。

“进腊月了啊。”齐楹笑道。

“回主子,今日正是腊月初八。”张通在一旁说道。

时间像是流水,过了一日便少一日。

内宫里熬了腊八粥,分送到阖宫各处,听说是皇后的意思?。

远在殷川时便听过不少她?御下有术的琐事,那个会骑马会搭弓的小姑娘,总有千百种叫他?欣赏的理由。

“明堂丞的差事做得越发好了。这些明堂馔具去年便报过一批损耗,今年又报。”执柔瞧着?账目冷道,“他?如今虽然秩俸才两?百石,过得却比一千石的中郎将还惬意,他?掌管着?祖宗祭祀的事,越发无所忌惮了。暂且革职,派人去查。”

这话说完,椒房殿门?口便响起了几声?掌声?。

“哪家的小女?君,好有气势。”

前朝时的和熹太后临朝称制,尊称为女?君。

女?君的称呼,既可以指代?中宫皇后,也是女?主天下的代?称。

执柔猛地起身向外看去,绿萼梅才刚打苞,颤颤巍巍地立在风里。

天色有些阴沉着?,像是要下雪,椒房殿里早就点?了灯,那个人影儿便立在雾蒙蒙的灯座旁边,齐楹披着?氅子,一捧高山晶莹土,碾作三千世界尘。

执柔没?料到他?会直接来椒房殿,这一路舟车辗转,齐楹风尘倦怠,却有星星点?点?的笑意漾开。

“到朕身边来,朕的小女?君。”

他?是极欢喜的模样,执柔上前来,还不及行礼,便被齐楹拉了起来。

“陛下心情很好,是一切都顺遂吗?”执柔温声?问。

“顺遂。”他?言简意赅,“朕高兴,也是因为你。”

外头有些冷,齐楹握着?她?的手向殿内走。

没?留人侍奉,殿中只有他?们俩。

齐楹径自解了氅衣,执柔接过挂在架子上。

他?走向窗边时被八仙塌绊了腿,执柔忙去搀扶他?。

齐楹神情一哂:“常常忘了这双眼睛是个摆设。”

知道他?素来习惯了殿内的一花一木,故而未央宫的布局这阵子都不曾变过。唯独今日执柔想要读书,所以将八仙塌搬到了窗户边上,没?料到齐楹会来得这么早。

他?在榻上落座,倾身拉住执柔,将她?抱在腿上,一点?点?圈进自己的怀里。

君子至止,锦衣狐裘。

执柔的下颌贴着?齐楹的脖颈,他?一手托她?的腰,另一手扶着?她?的腿。

今天她?穿了一件乌金色烟纱散花群,盘金彩绣、绛绉银鼠。齐楹的指尖一点?点?抚过细细的金线,殿中灯火燃得不甚明亮,他?们二人的影子在墙上摇晃。

他?们二人间的关系早就今非昔比了,是从哪一日变的,谁也说不出。

一晃两?个月,本该觉得疏离,却又觉得日子飘飘缈缈,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租米的事你做得好,钦差也是朕属意的人选。”齐楹靠着?她?,说起国事,“下一回,还能免去灾情严峻的那几州的赋税。”

执柔嗯了一声?,齐楹又继续说:“长州与扬州的两?位太守的确是有龃龉,但赈灾的粮食,虫蛀鼠咬不是什么要紧事,甚至以往赈灾,朕还会命人往里头掺沙子。是不是觉得朕乖戾不仁?”

他?等?她?回话,执柔的脸有些烫,她?摇头说:“没?有。”

“只有如此,这样的粮食才不会被人惦记,这些一般人难以入口的米面,才能真的用于赈济灾民?。所以朕哪怕知道两?位太守的事,仍充耳不闻。”

执柔知道这回的事,她?做得不算尽善尽美。但齐楹并没?有怪她?,甚至没?有说出半分指责的话。

空气安静下来,齐楹的手轻轻摸了摸执柔的脸。

“伤好些了吗?”

执柔答:“已经好了。”

齐楹的指尖挑开她?的领缘,探进她?的衣襟。

绕过小衣的系带,如玉般的肩头上还留下一小块粗糙的凸起,他?碰了碰,执柔微微抖了一下,齐楹抬头:“还在疼?”

男人的指尖温热,贴在她?的皮肤上,激起汗毛微微竖起。

“不疼了。”执柔小声?答。

他?们两?个人身子贴得那般紧,像是缠绕在一起同生共死的两?棵藤蔓。

齐楹笑,胸腔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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