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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的不甘和绝望无可掩藏。
那夜宴后,齐楹叫张通叫住了?尚存。
他们两人又去承明宫喝茶。
“老师啊。”齐楹笑着说,“古往今来,从没听说过哪个虚君能杀了?权臣。就算是汉宣帝,也是等?霍光死了?,才定了?他谋反之罪。在朕这一朝,是见不到铲除奸佞、肃清君侧这样的事了?。”
“陛下。”尚存颤抖着接过齐楹递来的茶,“臣时常后悔昔年对陛下倾囊相授,让陛下如此智慧明达,偏生不逢时,乱臣当道。若陛下再昏懦几分,臣也不至于如此不甘心。”
“让臣再为陛下战一次,拼上臣的一身性命,拼上臣的血肉之躯。”
“老师。”齐楹舒展了?一下身子,缓缓揭开自己眼上的丝带,折好放在手边。
“老师执意让姑母嫁给尉迟明德,也是因为早料想到了?今天,是不是?”
过了?半晌,尚存低声?说:“是。”
他早已抱定了?捐身沙场的决心,放心不下的人除了?齐楹,便?是齐徽。
“尚令嘉并不是老师的亲生女儿,你?是为了?叫我姑母死心。”
“尉迟明德,是老师为姑母选好的退路。”
这一席话说得尚存有?些?意外,又有?些?尴尬。他做大裕的臣子,本该一心为了?天子与社?稷,却在许多?事情上另起了?几分自己的私心。
“老师为何没有?给自己想一个退路呢?”齐楹低声?道,“朕可以为老师与姑母选一处钟灵毓秀的福地,从此逍遥世?外,再不去招惹这些?凡尘琐事,难道不好吗?”
“陛下,臣为大长公主做的事,是臣的私心。臣除了?私心还有?报国之心,臣是大裕之臣啊。”
这句话除了?尚存说过,执柔也说过。
生逢乱世?,却出?了?许多?英雄。尚存算是英雄,执柔也是。
待尚存走了?,张通拿来了?一张密报,是一位常侍夹在笔杆里传进?来的。
季则昌已经将第一批铜铁从合阳送去益州了?。
现在,齐桓的胜算又多?了?一分,齐楹竟然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欢喜。他盼着齐桓能胜,盼着齐桓早一天能回到长安。
桌上有?没喝完的茶,却没有?酒了?。他叫来张通,让他再上一壶酒来。
长歌当哭,醉玉颓山。
齐楹喝完了?最后一杯,叫人把酒杯都撤了?下去,他说:“朕从今日起,便?戒了?酒。”
当真要与齐桓正面相碰了?,齐楹原本还在意着兄弟之名,现在又觉得没这个必要了?。他一个快死的人,在乎名声?还有?什么用,如今早一天开战,或许他还能活到齐桓占领未央宫的那一天。
那样的话,就算背着骂名去死,他也心甘情愿了?。
喝了?多?少回酒,唯独这一回,越喝越有?滋味。涌进?喉咙里的那一瞬是涩苦辛辣的,往后却涌动起回甘来。
执柔来时,脚步都带着香,齐楹循声?望去,对着她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皇后来了?。”
他衣领敞开着,人看着虽憔悴,却又兴致很好。
又怕她见自己酒醉的样子不喜欢,齐楹伸手去摸茶壶。
执柔冷着脸给他倒了?一杯塞进?手里,齐楹低低沉沉地笑:“怎么生气?了??”
他仰着头,喉结滚动着喝完了?杯中?的茶,伸手去拉她:“来,坐下。朕给你?讲讲自己的事。”
“朕不是生来就看不见的。朕记得自己三?四岁时还能看见红的灯笼,绿的青瓦。后来生了?一场病,吃了?许多?药,有?一天突然就看不见了?。那时,所有?人都说,是我母后故意的。她恨我父皇宠爱彼时还是贵妃的徐皇后,要拿我做报复。”齐楹不自觉改了?自称。
“没人听我母后的辩驳,她被禁足关?了?起来,朕连着三?年都没见过她。所有?人都要朕去恨她,朕也当真恨了?她几年。直到朕六岁时,母后身边的迎晖说母后不行了?,想见一见我。于是我便?偷着去了?缀霞宫。母后拉着我的手,一边摸着我的眼睛,她不说话,只是哭。我问她:当真是母后要害我吗,母后说:若是恨我能让你?心里好受些?,你?就恨我吧。”
“转一日早上她便?过世?了?。宫里面连为她哭一哭的人都没有?,她入棺前,我为她重新梳了?一次头发。这些?年来,随着我长大,我早就释怀了?这件事。不论她做过什么,我心里都愿意原谅,甚至很多?时候,我也会怀念她。”
“那天,迎晖在朕面前说了?实话,迎晖说想要害朕的人并不是她。朕心里很高兴朕的母亲不是那个要害我的人,可朕又很后悔,她被人冤枉了?这么久,最后含冤而死,就连朕自己都平白恨了?她那么多?年。”
能在他活着的时候知道这些?事,没把遗憾带进?棺材里,他心里头已经很是满足了?。
从始至终,齐楹的语气?都很是平静,像是在叙述旁人的故事。
这些?话执柔已经听别人捕风捉影地说完了?大半,可亲耳听着齐楹去说,只觉得字字泣血,字字锥心。齐楹拉着她的手,拿她的手背去贴自己的脸。
执柔的嗓子哽住了?,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掉下来。
齐楹怔忪片刻,又笑:“朕还没哭呢。”
他偏着头去寻执柔的唇,先是吻掉她的泪,再去尝她的唇。
齐楹喝醉了?,他的吻比以往更深,眼前天地倒转,他堵着她的唇齿,失了?章法,几乎让她不能呼吸。他周身都是烫的,一面拉着执柔坐在自己的腿上,一面摸索着挑开自己的襟口,好能呼吸得更通常些?。
执柔的唇舌都是软的,用了?两分力?气?,她便?轻哼了?声?。齐楹松了?一分,却又难以遏制亲昵她的那寸冲动。她承着他的这分热忱,又羞怯安抚地回应他。
齐楹箍着执柔的脑后,将这个带着酒意的吻向更灼热的方向推去。
承明宫的蜡烛熄了?却也无人来敢点燃,唯有?窗外皎洁的明月,将清晖洒落在这两人的身上。
“执柔,同朕说说,若你?不是皇后,你?会做些?什么?”执柔伏在齐楹怀中?,齐楹的手指穿梭于她乌黑浓密的发间,他笑意温和,语气?中?又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哄劝。
“朕给你?一座封邑,让你?享一世?太平,你?愿意吗?”
执柔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她的指尖轻轻落在齐楹的眉宇之上,顺着他的眉宇又抚摸到他的眼睫。
“陛下。”她的手指停留在齐楹的脸侧,“臣妾想好要什么赏赐了?。”
“臣妾想与陛下,生同衾死同椁。”
声?音不大,却分外坚定,大有?天崩海逝不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