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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拿着一张来自函谷关的?信函,眼睛满是血丝,像是一夜没睡。

听见执柔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娘娘。”他把手中的?信函交给执柔,“齐桓将陛下?带去?益州了。”

好似一切都了无声息,天地倒转,阒寂无声。

执柔怔忪地看着手中那页信函,看了许久只觉得?那些字符都分外陌生。

“只有他自己?”

“是。”

却玉有些担心地扶着她,执柔的?手一松,这封信函便掉落在了地上。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睛却和?过去?同样平静。

“他出关前便嘱托过函谷关的?将士们,不论齐桓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将城门打开。他分明是早已想要以?身作饵。”

执柔一字一句,平静得?近乎没有感情。

“这是他为自己想好的?退路,我们要做的?,是沿着他的?选择,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她眼底干干的?,一丝泪意都没有。

“方懿和?,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

方懿和?低头:“臣不敢。”

“时至今日,我想我是懂齐楹的?人。”执柔扶着却玉的?手,缓缓走下?石阶,宫门外停着她上朝时用的?凤辇。

“我要做的?,不是如何痛哭、如何倾诉自己的?不舍。而是继承他留给我的?江山社稷,不要让他遗憾。”

在她飘渺清淡的?嗓音里,方懿和?缓缓抬起?眼睛,他的?视线轻轻落在皇后的?背影上。

从古至今,天下?总归是男人的?天下?,从朝野再到?民?间,人们默许的?从来都是男人理应于宦海之间浮沉厮杀。齐楹是一个异类,他把这一切交给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是他仇人的?义女?,美貌又柔弱。

此刻,方懿和?终于承认自己看错了薛执柔。

她柔在外、韧在内。她不仅仅是皇后,更像是一个忠臣、一个勇士。

“那封和?离书是你写的?吧,方懿和?。”

方懿和?顿了顿,低声说:“是。”

“我把它烧了。”执柔笑,“我会在齐楹的?江山里战至最后,非死不改。”

非死不改。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振聋发聩,掷地有声。

她渐渐走远了,走在永熙十二年的?早春,走在一个末路王朝风雨飘摇的?黄昏。

坐在凤辇上,执柔对着却玉说:“你找人去?一趟朱雀街甲四号,我会给你写一封信,你替我交给他。”

“娘娘说的?人是谁?”

“是元享。”执柔静静说,“他伤好之后,我一直没让他回到?齐楹身边,为的?也?是以?备不时之需。你给他一笔钱,再为他选一匹快马。”

她仰着脸,看向升起?在长秋塔后的?太阳:“就说是我求他,替我好好照顾齐楹。”

*

薛氏兄弟接替了薛伯彦在朝中的?位置,也?继承了薛伯彦原本的?党羽。

只是他们尚且年轻,难以?用威势服人,所以?那些曾为薛伯彦效力的?大?臣,并不曾忠心耿耿地追随他们。薛则朴在栎阳和?王岌争权夺利,朝中能?把持朝政的?,唯独只有薛则简。

薛则简没有如同薛伯彦一般的?威慑,权柄下?移间亦有几分力不从心,送到?执柔手中的?奏本也?比以?前更多,也?给了执柔一丝喘息之机。张通伺候她笔墨时,执柔问他拿起?其中一本说:“年初时北面的?雪灾压垮了几个镇子的?民?房,朝廷派人送了一批木料过去?,下?面报上来说还差了二十万的?空子,若是陛下?在,他会怎么处置?”

张通吓了一跳,忙跪下?:“主子们定?夺政事?,哪里能?容奴才置喙多嘴。”

“没有外人。”执柔的?目光落在这本奏折上,轻声说,“你说来听听。”

“曾经有过类似的?事?情,是南面进送的?一批琉璃瓦。账簿上差了三?十万两,陛下?给河道监管一封特赦,毕竟这些东西都是要拿船来运的?,每艘船的?载重又都各有定?数。那时总共用了三?十三?艘船,其中一艘吃水更深,载重更多。派人去?查问过才知?道,那艘船里放着的?不是琉璃瓦,而是一船的?白银。奴才想着,既然朝廷送木料,自然这些也?都有记录可循。娘娘不如派人去?查问,看看朝廷的?账和?地方的?账能?不能?对得?上。”

手边的?砚台上还有没干的?松烟墨,执柔握着笔,轻轻呼出一口气。

“张通。”

“奴才在。”

“陛下?临走时,是不是嘱咐过你什么?”

张通下?意识抬头,和?执柔明亮的?目光撞在一起?,她如雪般的?目光像是能?直接照进人的?心里。

“没……”

执柔将比放在笔架上,发出啪嗒一声。

不知?为何,张通竟有了一丝细微的?不安,他磕了一个头:“奴才跟着陛下?时,陛下?叫奴才背了许多东西,说娘娘不问则罢,若问起?,奴才不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实还有很多书,奴才都没看完呢,有些东西也?不懂,奴才斗胆卖弄了,还请娘娘责罚。”

“我没想罚你。”执柔抬了抬手,“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你做得?比我想的?好太多了。”

“从今日起?我擢你做中常侍。”她平静道,“往后不用做洒扫伺候的?活了,每日在昭阳殿随侍笔墨吧。”

张通谢恩,心中虽觉得?欢喜,却又无法克制地回想起?初见皇后的?那一天。

彼时她尚在病中,肤白胜雪,一双烟波浩渺的?眼眸澹澹生光。

如今她已成为了手握生杀的?女?君,眼中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明快自在。

时局渐渐稳定?下?来,大?裕虽然丢了几座城池给齐桓,到?底没有彻底沦陷于战火铁蹄。

一晃三?个月,皇后清减了些,人还是那个人,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裹挟着,难以?喘上一口气来。

他有心想对皇后说一句,娘娘不要逼迫自己太紧了,却也?深知?自己微如浮萍,没有劝说她的?立场。

*

那天晚上,执柔又一次来到?了承明宫。

数月未曾踏足,这里陈列如旧。齐楹不在,所以?承明宫一直没有熏香,空气中飘荡开的?只有一缕经年日久、渗透进木质纹理中的?淡香。

还有齐楹袖口衣摆出的?味道。

执柔在他的?屏塌上躺下?,微微闭上眼,好像齐楹还躺在她身侧那样。

三?个月了,每一天都像是掰着手指度过的?。

她大?婚那日的?吉服,耀眼地挂在木施上,她偶尔翻动着上面的?每一处褶皱,金银丝线依然光华璀璨,执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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