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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臣妾觉得含章这孩子很懂规矩,不愧是从王家出来的?女孩子,怎么母后像是不大喜欢她的?样子。”
空气静了静,太后的?声音才响起:“不是哀家容不得她,而是有……在前头。”
“自先帝去后,你同哀家一直吃斋念佛,一年到头也不碰荤腥。可王氏头一次来,就送了狐狸皮的?料子。你瞧瞧这两件氅子,不知?道要?杀多少狐狸才取的?皮子,这不是杀孽是什么。还说是专程为了哀家猎的?狐狸。”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这样的?东西,哀家盖在身上都会睡不着觉的?。”
徐太后说:“母后心肠纯厚仁善,就是连蚂蚁都舍不得踩。佛祖不会因为一件衣裳责怪母后的?。含章也是好心,这么大的?女孩子,独自千里?迢迢的?来咱们益州,既不说想?家,也不埋怨这里?粗陋,已经是很难得了。”
徐太后的?话说得王含章心里?有些感动,手中?捏得紧紧的?帕子,暗地里?松了松。
太皇太后缓缓道:“其实?,哀家何尝不知?道这些。”
“母后是还想?着薛家那个女孩子吧。”徐太后终于道破了这一句。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徐太后又继续:“人和人总归是不一样的?,含章也有她的?好处。”
太皇太后笑了一下:“你也觉得执柔更好,是不是?”
徐太后一哂,没说话。
立在垂花门外的?王含章,心里?却?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徐太后的?沉默,像是冰锥子一样往她心口?里?戳。
薛执柔。
她在闺中?时就听过她的?名字,她是忠烈之?后,又是大司马薛伯彦的?义女,说是一句天之?骄女也不为过。她自诩是名门望族出身,薛执柔却?又是望族中?的?望族,挑无可挑的?尊贵。
更重?要?的?是,薛执柔从小养在太皇太后膝下,和齐桓又是青梅竹马。若不是薛伯彦有不臣之?心,皇后之?位必然是轮不到自己的?。
外头盛传着太皇太后对薛执柔只是淡淡的?,并没有格外偏宠些,齐桓对她也并不是情深似海、非她不娶,更重?要?的?是她的?叔父谋反,是人人可诛的?罪臣罪女,王含章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只是今日,两位娘娘的?话,简直是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
打在脸上不光是火辣辣的?疼,还有近乎割肉般的?羞辱,让她几乎抬不起头来。
这两件氅衣是她几个兄长专程去大雪山里?猎来的?,一连去了三天三夜,费尽辛苦才做成?这两件衣服。她本也是好心,不成?想?却?落下了埋怨。
这时候,太皇太后又说话了:“我现在穿的?氅子还是她亲手做的?,两三年过去了,针脚一点都没松。那丫头没有王氏这么能说会道,却?是个能踏实?做事的?性子,不争不强、不急不躁,又把什么都装在心里?。”
徐太后道:“幸而她没真?的?一脖子吊死。”
这话有点和太皇太后叫板的?感觉,这话她说完就后悔了,小心地陪笑说:“臣妾也是随口?一说,还请母后勿怪。”
太皇太后垂下眼,指甲轻轻刮着桌角:“哀家没后悔送她走,若是重?来一回?,哀家还会做同样的?事。但她能活下来,哀家也不觉得生气,这是她这些年攒下来的?福气和造化。到底养在哀家身边这么多年,就算是个猫猫狗狗的?,也有感情了不是。”
这话是太皇太后的?心里?话,她至今仍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博山炉里?的?香快要?燃尽了,徐太后亲自拿来香盒来添。
“别添了。”太后摆摆手,“这味道太浓了。”
“过去母后的?香都是薛氏亲手调的?,益州的?这些制香的?匠人们,比不得她的?手艺好。”
“是啊。过去总不觉得她好,只记着她是薛家的?孩子,哀家也不敢太亲近她,害怕养熟了舍不得对她下手。只可惜,她命不好,又被她叔父转手送给了齐楹,这才是真?的?把她送进火坑里?呢。”太皇太后啜了一口?茶,“把皇后送的?衣服收起来吧,压在箱子底,别叫哀家瞧见。”
秋深露重?,残叶疏疏。
王含章仰着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从眼眶中?掉下来。
自那一日起,王含章便记住了薛执柔这个名字,不但记住了,甚至还带了三分恨意。
恨她没来由的?就将自己比了下去,又恨她太出众,以?至于太后和太皇太后都忘不掉她。这必然是她虚情假意、屈意奉承的?缘故,王含章深为不齿。
随她一道从琅琊来的?奶娘张氏说:“娘娘何必要?和一个罪女计较,她身上的?骂名是要?背负一辈子的?,就算再受两位娘娘的?喜欢,她们也不敢放在台面上说。如今娘娘是陛下明媒正娶的?皇后、千尊万贵的?主子,娘娘哪里?需要?讨好那两个老妇,只要?陛下心里?有娘娘就够了。娘娘得分得清主次,别因为不相干的?人不痛快。”
这话叫她醍醐灌顶,她如今是皇后,薛执柔再如何,那也是过眼云烟。齐桓这些年若真?的?喜欢她,哪里?会连一个名分都不给她,甚至眼睁睁的?看着太皇太后赐死她。
想?到这一重?,她心中?的?怨气也少了些。自此之?后,仍旧照常敬奉主子们,从没有半分疏漏。那时她心里?想?的?是,薛氏做得再好都是过去了,她要?比薛氏做得更好。
只要?她做得足够好,齐桓早晚也会知?道她的?好处。
直到她在齐桓的?书房中?看到了许多女人的?画像。
或坐或立,有时执团扇,有时手不释卷。有时抿唇而笑,有时似怒实?嗔。
如此鲜艳活泼,如此娇柔动人。
她强颜欢笑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齐桓:画上的?这名女子是何人?
齐桓说:她是一位故人。
眼中?柔情款款,是从未给过她的?深情。
王含章大受打击,几乎立刻病了一场。她许多年来,锦衣玉食地长大,花团锦簇、众星捧月,何尝受过此般委屈。而这样的?委屈,她孤身在外,又无法向任何人言说,她埋在心底,只敢在深夜饮泣。
她从小骄傲着长大,也并不想?去怨恨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更有可能,薛氏就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却?要?承受着她汹涌得无法遏制的?恨意。王含章有时替薛氏不公?,有时又替自己委屈。两厢拉扯,难以?自洽。
奶娘张氏见她日渐消沉,也心急如焚。
“说到底,都是过去的?人了。而且男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东西才会念念不忘,娘娘信不信,如果薛氏真?成?了陛下的?人,陛下反倒把她抛到脑后去了。娘娘的?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