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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供贵客使用,若是夫人想要拜佛上香,去那儿就行。
程荀恭敬应下,心中却觉得讽刺。
难不成就连普度众生的神佛,也要将人分个三六九等?也要看着钱权行事?
崔夫人用过朝食,孟小公子吃过药后又去榻上睡了。崔夫人在禅房中翻了翻经书,有些百无聊赖。程荀说起早上的事,她起了拜佛的兴头,让程荀带她前去。
白日的明泉寺,更显古朴秀美。佛堂禅寺清净庄严,山中却秋色正浓,林中古木参天,间或有红果黄花,一派自然野趣。
程荀走在前带路,依着小和尚的话将崔夫人引入一方古殿中。
正殿的朝向极有讲究。清晨的日光透过门窗,正好落在镀金的佛像上,反射出金光,更显宝相庄严、慈悲肃穆,仿若神佛俨然降临于世,威严神圣。
崔夫人不禁放轻了呼吸,缓步走上前,点香、敬香,满怀敬畏地跪在软垫上,虔诚参拜。
愿姐姐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愿晏决明从此顺遂平安。
愿我儿孟绍文无灾无难。
她起身后,看见程荀无言仰望着高大的金像。昨晚之后,她对这个女孩颇有好感,忍不住温言道:“你也去拜拜吧。”
程荀一愣,垂下眸子,摇摇头:“多谢夫人,我就不拜了。”
崔夫人好奇:“你没有什么想求的吗?不必顾忌什么,想拜就拜吧。”
程荀抬头看向崔夫人。比起昨夜昏暗的烛火,现在在日光下,程荀这才看清她的容貌。
崔夫人有双美丽的丹凤眼,温柔含笑地看着程荀时,一种无来由的熟悉感将她击中,她莫名地想到了程六出。
对了,程六出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
她后知后觉找到了这份亲切感的由来。
那双写着鼓励的眼睛望着她,像一张温暖又悲伤的网将她包裹起来。
恍惚中,她情不自禁道:“我不信神佛。”
崔夫人有些意外,既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也没想到她会这样毫无掩饰地对自己说。可她并不觉得冒犯或厌恶,反倒饶有兴致地追问:“为什么?”
程荀刚说完,便有些后悔。可她情难自抑地望着那双眼睛,贪婪到移不开视线,几乎忘却了身为丫鬟的本分。
她鬼使神差地开口:“我信过他,虔诚地供奉过他,被逼到绝境时苦求过他,可是到最后,不过徒劳。”
崔夫人沉默了。
她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她在飞舞的尘埃中,仿若透明,眼中是明晃晃的悲哀和怅惘。
那一刻,她好像透过女孩,看见了曾经的崔媛。
她的前二十年,好像就在永不停歇的告别中度过。
一场又一场飘扬的纸钱雨里,她送别了她的祖辈,她的父母,她的姐姐。如今这世上,只有晏决明和孟绍文的身体里还流着与她相同的血液。
过去的她没有求过神佛吗?过去的她不虔诚吗?
徒劳而已。
同频的哀愁与晨光共舞,在寂静的殿中流动。
最后,崔媛走上前,将女孩拥抱在怀,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会过去的。”她说。
空旷的佛堂中,神明高高矗立,俯视着渺小的人儿无言地相拥。
如此亲密,如此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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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夫人在明泉寺休整了三天,确定孟绍文身体无碍后,才决定离开。
在寺中这些天,她喜欢让程荀陪在身边,转转山林、翻翻经文。程荀话不多,却如同流水一般,安宁舒缓、静水流深,让她获得了难得的平静。
离开那天,胡家人在寺外送别崔夫人。
一番寒暄后,崔夫人含笑看向程荀,拉过她的手,对胡婉娘说:“这孩子是个好的,若不是她不愿意离开自己的主子,我都想将她要走了。”
前一夜,崔夫人问过程荀,要不要跟她走。程荀心中惊讶,最后真挚诚恳地拒绝了。
程荀的回绝在她意料之中,现在提起,不过是心软想给她做个脸。做下人的多有不易,能多得别人几句好,将来日子也能好过些。
胡婉娘听罢,心中涌起几分不悦,面上忍不住带了出来。
她乜了程荀一眼,意味深长:“你倒是惯会讨巧。”
崔夫人皱皱眉,不料她会是如此反应。
程荀熟知胡婉娘的性格,崔夫人刚说出口,她心中就有了计较。
她自然地低头福身,语气谦卑、不骄不躁:“夫人谬赞了,奴婢粗陋,都是我们姑娘教导得好。”
胡品之笑着上来打圆场。转身时瞪了一眼胡婉娘,让她收起小性子,紧接着视线又隐秘地扫过站在一旁低眉垂目的程荀。
胡婉娘勉强地笑笑,应和着胡品之。
崔夫人也没了兴致。几人草草告别后,各自离开了。
马车渐渐走远,崔夫人在摇晃的车中沉默不语。
孟绍文被丫鬟使了个眼色,后知后觉发现母亲面色不佳,小心翼翼凑过去问:“母亲,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路不平,眩疾了?”
崔夫人没好气地觑他一眼,闭上眼道:“是我看错了,这胡家人,就没有好相与的。”
孟绍文挠挠后脑勺,不知道该说什么:“哦。”
崔夫人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儿子发愁。
这都十岁了,怎么还一副不开窍的样子?整日在屋中捣鼓机关、木头,全然不知人情世故。
还好是投生在了自己家,要是在晏家,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思及此,她想起在京城的晏决明,心中又难过起来。
怕他不回晏家,更怕他回晏家。
她掀开帘子,看向车外。
京城越来越近了。
第16章 风雨暗
离开兖州后,崔夫人一路车马不停,终于在昨日到了京郊。在驿馆休整一夜后,她便命人直奔宁远侯府,甚至没有让仆从提前通传。
车马在宁远侯府堪堪停下,侯府的人上前询问,被打个措手不及,连忙手忙脚乱地将崔夫人和孟绍文迎进去,一边派人前去通报。
崔夫人冷着一张脸,风风火火地走在侯府里。自从当年提剑大闹侯府后,崔夫人就单方面与晏家人撕破了脸,对宁远侯府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而侯府也自知理亏,况且孟忻这些年颇得朝廷重用,加上崔清去世后,崔媛手中多少还遗留一些先祖的政治资本。
种种原因下,多年来,不论侯府的人心中怎么想,明面上仍旧一副亲热有礼的姻亲做派,逢年过节都不曾少过节礼。
崔夫人被人带往花厅等待。不多时,宁远侯夫人刘氏走了进来。
“崔夫人,许久不见了。”
崔夫人抬头望去,心头却一惊。
多年不见,刘氏曾经初嫁与晏淮时的艳丽娇俏都已消失,脸上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