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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摇身一变为绮罗珠履的?世子爷。他睡在最?金贵柔软的?床榻,出入全天下最?高不可攀的?宫廷,来往交际的?人是少年英才、一代大儒、东宫太子。

而程荀的?五年,只获得一张薄薄的?卖身契,与她作伴的?是那副孱弱病痛的?身躯、折辱在地的?尊严。

那夜,屋中烛火燃至天明。

第二日,曲山又送来消息,程荀想要见他。

晏决明灰败的?眼里透入几缕光明,他不敢耽搁,当即洗漱更衣,赶往胡府翼山。

在翼山呆了整整一个白日,夜幕逐渐降临,他心中的?紧张分毫不减,反倒更加忐忑难安。

清夜无尘,直至月上中天,山下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晏决明转身,殷切望去,程荀一根树枝撑着?地,蹒跚着?爬了上来。如银的?月色下,那苍白单薄的?面容愈发?冷清。

晏决明忙不迭跑过去,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扶到坡上。

程荀似乎有?些不习惯,站稳身子,轻轻挣开了他的?手。

晏决明敏锐地感知到程荀这片刻的?不自在,他讪讪收回手,将手背在身后。

春夜和煦,程荀穿得单薄,手臂上那温热的?触感好?像还留在指间。背在身后的?手,忍不住轻轻揉搓了一下指尖。

他们之间隔了几米,晏决明的?影子投在她的?脚边。

程荀望着?地上的?影子,半晌才低声道:“那日,是我言行无状,你别?放心上。”

晏决明愣了一下,忙摇头:“你没做错什么,别?这样说。”

说完,二人之间又陷入沉默。

晚风徐徐吹过,程荀的?发?丝随之摇动。她低垂着?头,没看见那发?丝轻轻拂到晏决明前襟。

第29章 惊鹊起

清宵良夜, 晚风悠悠荡过山野林间,杨花柳絮飘飘扬扬。

程荀似是沐浴洗漱后才过来的,头发松散地?半扎着,发丝带着丝丝湿润的潮气, 随风轻轻飘到晏决明的前襟。他的衣襟沾上了点点水珠。

程荀低着头, 似在沉吟斟酌。晏决明沉默地矗立, 忐忑地?等待程荀的审判。

可这风儿实在扰人。

晏决明忍不住分神望向前襟的发丝。他想抬手将发丝拂下去, 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手。

衣襟上凸起的绣样勾缠住那缕青丝,程荀微微动了下头, 青丝随之滑落。

晏决明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对不起。”

晏决明回过神, 诧异地?望向程荀。

她仍是低着头, 声音越说越快:“明明从一开始便是我自己选的,我不该将责任推卸给你。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自己不甘心罢了。”

晏决明心中酸涩,却?不知?该说什么, 只能干巴巴回道:“阿荀, 你别这样想。”

她终于抬起头,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直直望向他:“我知?道你不愿我留在这里受委屈,可我不能跟你走?, 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

“可是……”

“你那日说要给我新身份,让我住进新宅院,我明白你的好意。可是。”她移开视线, 向旁走?了两步, 望着头顶的月亮。晴朗的春夜, 月儿高?悬深蓝色的夜幕之中,无声释放着银白的月华。

“可是, 我如今又?是什么身份呢?”

清风吹散那朦胧的云翳,那遥远高?洁的月亮映在她的眼?瞳里。

“无论你我心中如何思量,可仅从事实论起,如今你我身份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这也好,一切总该回到正确的轨道中去,何必勉强呢?”

山风吹过,梢头枝叶轻轻摇晃。

“说来也好笑?,我们分离五年?,都快赶上相识的时间了。”

她终于转身,望着他,笑?得坦然释怀,眼?里水光流转。

“程六出,就当是念在我们当年?的情?谊,成全我吧。”

那哀戚的笑?好似一记耳光,打得他微微震颤。他狼狈地?转过身,心中悲恸万分。

他想告诉她,他从未将自己看做那高?高?在上的勋贵世?子晏决明,他这些年?汲汲营营,不过是为求一个机会,一个他能彻底做回程六出的机会。

他想告诉她,他从不在乎那外物的身份。什么世?子爷,什么丫鬟奴婢,什么贫儿乞丐。他也不在乎这经年?的离别,如何更改重塑他们的模样。

他在乎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那年?上元节皱着眉头向他伸手的那个程荀罢了。

可他说不出口。

他知?道她是何等良善纯真之人。可越是敏感的赤子之心,越是容易陷入自苦与自我谴责的陷阱中去。她厌恶如今的自己,才会将自己贬低到尘埃里。

她说他们之间是云泥之别。可她不知?道,只有如她那般身处逆境也不曾加害他人、不曾改变本心之人,才配得起做那纯白无暇的云。而他,深陷那权力倾轧之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终日伪装做戏,早已面目全非了。

如今的他又?能给她什么承诺呢?他自己还尚且游走?在刀尖虎口,每日在各方势力的博弈中如履薄冰。从他选择站在东宫身后?的那天起,就只有不成功便成仁这一条路可走?。他未来的路还在一片黑沉雾霭之中,又?拿什么给她保证呢?

胸膛闷痛,他抬手按住那处,却?摸到点?点?濡湿的水汽。

他后?知?后?觉,这是她头发上的水珠。

沉默半晌,他终于重新拾起勇气,开口道:“阿荀,我不会阻拦你,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只是我要告诉你。”他转过身,面上终于恢复平静,“此番我来扬州,本就是冲着胡家?人来的。”

“或许你也有所察觉,胡家?背后?权力错节盘根,他自己在两淮盐运事务上经营多年?,要说他清白干净,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胡瑞的叔父胡聘早年?便已投入誉王、蔡尚书一党。誉王虽并非出自中宫,可蔡尚书势大,早年?皇上初登宝殿时,他没少?在背后?使力。故而这些年?,皇上对其也多有宽待。

“如今我在太子门下。太子早年?病弱,先皇后?仙逝后?,沉寂多年?。直至今年?二?月,才开始接触政务。”

晏决明向她细细解释自己此番来扬州的目的。程荀多年?深居后?宅,纵使身处风暴中心,也始终难逃管中窥豹的尴尬。而晏决明带来的信息,让她终于得以认清,这些年?里,她始终错过的重要一环。

她皱眉认真聆听,这些年?收集的那些断裂的信息,终于环环相扣,她在大脑里迅速整理出思绪,连忙追问:“既如此,你与我便是为了同一目标而来。我之前从未见?过曲山,他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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