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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突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几秒内,程荀的心跳急剧攀升,生理与心理的极度紧张下,她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当即就要瘫倒在地。
可?下一秒,她被拉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她下意识就要挣扎,却听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阿荀。是我。”
程荀埋在那人胸前?,鼻腔中都是他身上清苦的燃香气息。那人的手顺着她的后背轻轻拍打,不带一丝暧昧和旎旖的情?思。
就像儿时每一个?她难眠的夜里,他坐在一旁,轻轻抚慰哄她入睡的样子。
是晏决明?。
浑身紧绷的肌肉霎时间松懈下来,她站不稳,整个?身子都靠晏决明?支撑着。晏决明?察觉到她愈加无力的身体,无措中,只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们身体紧密相触,晏决明?的体温好像逐渐替换了另一个?人留下的痕迹。无边雨水的冲刷下,那作呕一般的感受终于淡去。
可?随之磅礴奔涌而?来的,是她那无法言说的恐惧与痛感。
她伏在晏决明?胸前?,无声地崩溃。
晏决明?抱着她,怀中的身体颤抖不停。他心中慌乱,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笨拙地安慰道,“没事,没事,我来了。阿荀,别怕。”
这是重?逢以来,她头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如此脆弱而?又不设防的一面。
不知过?了多久,程荀终于平静下来,慢慢离开他的怀抱。
她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问,“你怎么来了?”
“你白日不是给曲山递了信么?”晏决明?将外袍脱下,一只手臂撑起宽大?的衣袍,为她挡住雨水,“我心中担心,就想着来看看你。”
程荀的信中只提到了洪泉愿意合作,让晏决明?想办法将他带出府去。其他的三言两语说不清,程荀也就没有?提及。
洪泉如何愿意合作的?程荀又为此许诺了什么、付出了什么代价,晏决明?一无所知。
从收到信的那一刻起,他心中就浮起重?重?忧虑。入夜后,他干脆偷偷进了翼山。即便二人没有?提前?相约,他想着,只要远远地望她一眼?,也就足够了。
谁曾想,刚刚走入翼山,便下起瓢泼大?雨。他循着记忆,找寻下山的路,可?雨幕遮蔽着视线,他在山中兜兜转转,最后听见不远处传来轻微的人声。
他走过?去。仅一个?背影,他就知道,一定是程荀。
面前?的程荀低着头,头发和衣衫都湿透了,站在风中,好似时刻就要被吹跑的模样。疼痛从身体某个?角落漫开,他想问,却不愿勉强她开口。
怎么每次见面,都是如此狼狈的模样呢?
他心中酸涩难忍,想为她别起散落在脸上的头发,可?手微微一动,又放下了。
“洪泉,是玉扇的情?人。”程荀好似还没有?找回?顺畅说话?的能力。她磕磕绊绊地,将洪泉、玉扇、福全之间的纠葛,和洪泉主动说出的真?相,一一道来。
晏决明?越听,眉头愈发紧蹙。
“阿荀,你承诺了洪泉什么?”
“我说,我会将他和玉扇都带出府。”程荀一顿,“还会帮他解决福全这件事。”
她突然加快语速,好似在掩饰什么,“你们要尽快把他和玉扇带出去,久了我担心他反水,到时候便……”
“阿荀!”晏决明?难得强硬起来。
雨势渐小,头顶林木茂密,只时不时从树叶之间落下几滴雨水。晏决明?将外袍披在她身上,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略弯下腰,直视着程荀。
“告诉我,今晚发生了什么,好吗?”他说着,声音又忍不住低柔下来。
他在她面前?,从来强硬不起来。
沉默半晌,程荀缓缓抬起头。
她双眼?通红,脸上泪痕交错,苍白又单薄的样子,仿佛一块透明?易碎的琉璃。
“我杀了福全。”她轻声道。
她的目光倔强而?坚定,眼?泪从眼?眶中溢出,顺着下巴滑落在地。
“我用镯子上的暗器杀了他,在旁边放了酒壶,又将他按进水里,伪装成他酒后溺水。走之前?我确认现场没有?遗留任何我的东西,那酒壶也是府里最常见的样式,是我许久之前?就去厨房提的,查不到我身上。今夜是我值夜,玉扇高热不退仍在养病,只要我按时回?到晴春院,这件事——”
她飞快解释着自己?的谋划,吐字利落又清晰,好似已经在脑中重?复过?无数次。可?还没说完,就被他拉进怀中。
晏决明?的下巴抵着她的头,他的双手紧紧按住她的后脑勺,她被他密不透风地拥抱着。
她怔住了。
他的身体颤抖着,一种从灵魂深处涌起的恐惧和悲伤席卷了他。
他第一次杀人时,是朝中反太?子的势力前?来暗杀他,双方缠打之中,他为了防卫杀死了杀手。
严格来说,那只是为了防卫的正当举动。可?对于当初的他而?言,第一次有?温热的血从手掌心滑过?,那滋味,说是雷劈一般也不为过?。整整半个?月,他无法看见血色的东西,桌上的肉食都会让他隐隐作呕。
即便后来的他对于敌人的生死早已看淡,可?那个?人血迹斑斑的脸,仍然会出现在某些夜半梦回?之时。
可?是,可?是。
这是他的阿荀啊。
是他从小呵护如斯的阿荀,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阿荀。
他紧紧拥住怀中的人,好似这拥抱能抵消他心中难以言喻的疼痛。
他哽咽道。
“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的错,是我还不够好。”
如果我再?强大?一些,让你能更相信我一些,就好了。
第42章 系红绳
后来, 程荀回?忆起那一夜,只觉得格外荒诞而漫长。
她杀死了福全,伪造成他醉后失足溺水的?场面?,在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仓皇逃跑。
然后她遇见了晏决明。
好似天降一般, 他接住了她。
之后的?一切如同幻梦一场。明明是她杀了人, 明明她拿到?了相当有分量的?证人, 明明给本就风雨飘摇的?胡家又一记重创。局面?一切向好, 不是么?
可为什么,他却好似通体布满伤痕,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被他紧紧拥在怀中, 那么用力?, 仿若要将?她嵌入身体里。可这拥抱丝毫没有禁锢勉强的?意味, 甚至连让人遐想的?暧昧空间都不存在。
这一刻,她瘦削单薄的?身体,好像成为他站立于世的?支点。他全身心倚靠着她。
还不待她思?考这个拥抱是否过线,就听见这人哽咽的?道歉。
他说, 对不起, 是我的?错。
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