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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已久,虽不似亲卫那般热闹,可也?是玩笑机锋不断。

程荀与王伯元你一言我一语,默契地回避了许多?话题,只说些不着?边际的荒唐话,逗得妱儿和贺川直发笑。

午后,程荀给府中?一众亲卫、仆从发了红封与讨喜的银锞子,便让众人散去了。

特殊时期,亲卫们无暇休憩,照常盯着?城中?动向;几个仆从是崔夫人当时留下?的孟家家仆,就算程荀放了假,也?无处可去,便干脆各自?回屋中?蒙头睡觉去了。

时辰差不多?了,王伯元请辞,程荀主动提出?送他出?府。贺川与妱儿心明眼亮,明白二人有话要说,便早早寻借口回避开了。

一时间,前院安静下?来。二人慢慢走在游廊上,连脚步声?都微不可闻,周遭静得只听得见雪声?。

“伯元哥,范春霖今日送了我一副琉璃棋子。”

沉默半晌,程荀忽然说道。

王伯元脚步猛地一停,语气有些莫测:“以他的手?笔,想?来是副极上乘的棋子。”

程荀不置可否,只问:“我素来只听闻范春霖少时文才极佳,却不知他棋艺如何?”

她说得寻常平淡,王伯元却当即心领神会,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未与他对弈过?,不过?想?来,他的棋艺只怕远在我之上。”

不知为何,程荀竟噗嗤一声?笑了:“倒是难得听伯元哥在棋艺上贬低自?己?、抬高旁人。恐怕就连晏……”

她话音一顿,继续说完那句:“恐怕就连晏决明面前,都未曾这?般低过?头吧。”

王伯元虽不解她这?番话的目的,可提起晏决明,他心中?也?忍不住低落下?来。

愁容浮上眉间,压抑了一整个席间的苦闷仿若辛辣的酒气,瞬间翻涌上来。

他望着?府内各处张贴的红窗花、红对子,心中?很不是滋味。

“想?当初,我与少亭每年除夕,都是在……东宫与那位吃过?酒,才各自?散去回府。”

他轻笑一声?:

“说来也?怪,明明是天潢贵胄,却还年年给我们造酒喝。”

王伯元停下?脚步,风雪从廊外飘进来,飘到眉间、发间,竟给他添了几分沧桑之感。

庭院中?一片萧索,雪地上只剩几棵枝干遒劲的枯树。庭院一角种?着?几棵竹,竹叶被冻得发黄,被积雪压弯了腰。

风雪胡乱地刮,就连拂到面上的雪粒都带了几分西北大漠的荒凉之感。

这?老宅今秋刚修缮好,可在紘城这?样的小地方,又哪里能寻到能工巧匠?在王伯元眼中?,此地的山水、此地的镇村、乃至此地的百姓,都是说不清、道不尽的苦。

紘城就是紘城,既不似富庶的江南,也?不似繁荣的京城。

许是这?时节太过?不同,许是这?一年太多?跌宕起伏,也?许是眼前的一幕幕让他念起过?往种?种?,王伯元心中?百感交集,竟不由得话起从前。

“……那位身份虽贵,可自?小在宫中?却吃了不少苦头。”

先皇后中?年得子,生下?太子亓禧不久后便病逝了。

皇帝临朝不久,龙椅尚未坐稳,终日忙于前朝;皇长兄素有孝名,前有身负从龙之功的祖父蔡庸,后有执掌三宫六院的蔡贵妃,已到了出?宫立府的年纪。

而亓禧自?幼病弱、母族不显,除却先皇后薨逝前为他拼死谋得的一个“太子”之名,说是孤立无援也?不为过?。

亓禧艰难长大,直到十六岁那年,才主动提出?择选太子伴读,王伯元、晏决明得以出?入宫廷。八年时间,三人虽有君臣之别,可也?早将?彼此看做莫逆之交。

“……不过?数月,少亭身负冤屈、百口莫辩,那位在京中?也?……”

王伯元欲言又止,不过?寥寥几语,说得极为婉转含蓄,可话中?那份牵挂与怅然交织的情?谊,却塞满了字里行间每条缝隙。

他说得动情?,程荀脸上却不见动容,只是静静听着?。

他沉默半晌,只低声?叹了句:

“不知何时才能再喝上今岁的酒。”

话音刚落,不待王伯元走出?情?绪,她突然问道:“东宫有难,你留在紘城,当真是最好的选择吗?”

王伯元一惊,好似被她直言不讳的问题震在原地。踌躇片刻,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说道:

“自?然不是上策。可我也?……不得不为之。”

他四处望了望,朝程荀走进两步,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早在少亭出?事之初,东宫便给我送过?信。”

程荀心一动,霎时恍然,只觉得自?己?某些从未宣之于口的疑惑与猜想?,忽然解开了。

“信上只说,让我此时切莫回京。”

“你们兄弟几个情?深义重,他许是顾虑你的安危。”程荀垂眸望着?袍脚边缘隐约露出?的靴子,状似随口道。

王伯元被她话一噎,方才横亘在心头的愁绪也?散去大半。

“尽说些要被杀头的话,我们哪敢攀这?个兄弟!”他没好气道,“这?般紧要的关头,怎会拿这?个开玩笑?想?来是……”

他话音微顿,“……想?来是,东宫自?有谋划。”

程荀转身不再看他,双手?抱臂,身子微微靠在一旁廊柱上。

望着?庭院中?绵绵不绝的雪,程荀凉凉道:“就连岁酒,那位都屈尊降贵亲自?造了几年了,多?为你的安危考虑一二,有什么可奇怪的?”

王伯元眉心一跳,明白过?来她话里话外的用意,可嘴唇开合,半晌也?只吐出?一句叹息。

“君君臣臣,这?是我本就该受的。”

程荀仍望着?庭院,没有答复。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风呼啸吹过?,雪雾在空中?打着?旋,晶莹洁白,浑然诗中?说的碎琼乱玉。

可就是眼前这?美极的景致,对世?上许多?人而言,是灾、是惧、是梦魇、是催命符。

程荀挨过?冻,所以她明白其中?滋味。

今冬,边关狼烟四起,千万兵马前赴后继。一仗打了近半岁,粮草何来?军费何来?不仍是张三家的米、李四家的粮,一箪箪堆起来的么?

而今朝中?局势又动荡,从前敲山震虎、稳坐钓鱼台之人退避三舍,眼见高台欲坠、又眼见新?日高升,人人自?危、人人欲争一杯新?羹,吏治如何清明?

内忧外患,又有多?少人要被留在这?个冬天?

君君臣臣,有些东西,王伯元该受、也?愿意受,可百姓呢?

百姓也?该受么?

那些被慌忙赶上沙场,死后被冠以高尚之名,却连尸身都无人收敛的将?士们,也?该受吗?

甚至不必提被瓦剌攻下?,至今仍未收回的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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