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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明已然抬手护住她的后脑,将她压在柔软的锦被之?中?。
怀中?微凉的身体紧紧抱着她,他的头抵在程荀的颈窝中?,看不见神情,只剩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着她的脖颈。
他说:“我好想你。”
程荀的心骤然一软。她听着他闷声闷气的声音,慢慢抬起手,顺了?顺他散乱在后背的马尾。
“……怎么是湿的?你刚沐浴了?过来么?”
入手潮潮的,还带着春夜的水汽。
晏决明嘴唇轻轻贴住程荀的锁骨,嘴唇微动?,像是低语又像是亲吻。
“偷偷跑出?来的,总不能脏兮兮地见你。”
程荀眼睛一转,轻轻扯了?扯他的头发:“好啊,夜闯女子闺房的,不光是个采花贼,还是天牢里偷跑出?来的逃犯。”
晏决明笑了?下,胸膛起伏:“还请小姐高抬贵手,放了?小人吧。小人给你做牛做马一辈子,报答您的恩情。”
“我才不信。一辈子那么长,万一你中?途跑了?呢?”
晏决明从她怀中?抬起微微头,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那你便把我剥皮抽筋、丢进荒山里喂野狼吃……”
程荀飞快地抽回手,盖在他唇上,挡住了?他的话音。二人双目交汇的片刻,狭窄床帐内,情意?和目光一样赤|裸。
他微微偏过头,黑暗中?,唇角盖住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一颗火星落在枯草上,晚风一吹,燎原的火焰铺满原野。在这温暖而潮湿的春夜里,枯草烧尽,万物萌发,新生的爱意?好似丝丝缕缕的细雨,落在情人耳鬓厮磨的发间。
不知过了?多久,晏决明狼狈地停下,他低着头,双臂按在程荀身侧,呼吸急促而粗重?。
程荀睁着眼睛,定?定?看着头顶床帐,伸出?舌尖飞快地舔了?唇角,濡湿的手心按在心口,那里是愈发凌乱的跳动?。
夜静得令人心悸。
缓了?许久,他长臂一揽,拉过锦被,将她牢牢裹住,自己则隔着一床被子将她拥住,倚靠着床头,像哄孩子一般拍着她的后背。
他问:“过几日就?要面见圣上了?,怕不怕?”
程荀仰起脸,微卷的头发贴在脸上,脸颊还晕着薄红,眼睛却?如孩童一般明亮坦荡。
“你是因为这个,才来找我的吗?”
晏决明停顿一下,摇摇头:“不全是。”
程荀心底有些微妙的雀跃,又望着他说:“原本有些怕的,你来了?,好像又想不起来那些怕了?。”
她难得如此坦诚自己的情绪,晏决明一颗心软得好似只剩下水了?,望着她柔声道:“等?面圣那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不必顾虑。”
程荀心有疑惑:“你不怕我惹怒了?圣上?”
晏决明伸出?手,克制地在她侧脸碎发上抚过。
“阿荀,在我心中?,你的‘公义’,比任何金银财宝、加官进爵都要来得珍贵。”他专注地看着程荀,认真道,“你既然已一步步走到今日,就?此停下脚步,心中?难道不会不甘?”
程荀眉眼低垂,不言不语。
“人生不过短短两万天,大可去做你想做的事,别留遗憾。”
他静静望着她眼中?迷惘散去、渐渐坚定?起来,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倘若有朝一日你当真被剪去尾羽,我也会将你托举起来的。
这夜实在漫长。
月上中?天,程荀与他玩闹过一阵、又说了?正经事,困倦渐渐上涌,她缓慢地眨眨眼睛,带着一份她羞于出?口的情绪,却?舍不得闭眼。
“这牢狱,你要坐到何时?”她问。
“快了?,总要走走过场,待时机成熟,我便能出?来了?。”
他安慰得有些敷衍,程荀没说话,有些不开心。晏决明飞快反应过来,却?只能说些别的俏皮话逗她。
“我在这牢狱里,可没你想象得那般难受。”
程荀半信半疑:“真的?那你说说,你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晏决明轻轻哼了?一声,如数家珍一般,掰着指头和程荀说起牢狱里的众生相。
天牢中?关押的多是犯事了?的达官显贵。可在这牢里,今日狼狈度日,明日就?说不定?走了?翻身运,故此,狱卒也大多不愿为难狱中?人,只要莫触及底线,大多数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
更莫说晏决明这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走出?天牢、封官加爵不过时间问题,除却?环境差些,日子更是轻省。要不,又怎能半夜偷偷溜出?来,还丝毫未惊动?旁人呢?
想到此,程荀都忍不住笑了?:“真把牢狱当自家后院了?。”
晏决明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这话可不经说,让人听见,以为我多无法无天。”
程荀打了?个哈欠,水汽上浮,眼前有些模糊。她发了?会儿呆,缓缓说道:“我与母亲本想打点一二,进去看看你,父亲让我们别费功夫,说你在里头好得很,有的是人上赶着献殷勤。”
她湿漉漉的眼睛朝上看,望着晏决明不眨眼:“可我看着,你都瘦了?好些了?。”
晏决明静静凝望着她,手背轻轻蹭了?下她的脸颊。
“侯爷想方设法要与我见面,我呆在里头,还乐得躲躲清静,别担心。”
睡意?如潮水铺天盖地涌来,程荀的后背被他轻轻拍着,耳畔是他低沉的絮语。她隐约听见有个熟悉的名字,可还来不及追问,思绪已然堕入黑沉沉的梦乡中?。
再醒来时,初春的晨雾飘进木窗,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唱着曲儿,好一派祥和之?景。
程荀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抓了?抓蓬乱的长发,意?识还未回笼,贺川便抱着一簇鲜嫩的杏枝径直走了?进来。
“主子,您醒啦。这是刚刚才从城外摘来的,夫人命我放到您屋里呢……”
话刚说到一半,贺川声音一顿,望着眼前花瓶里开得浓烈的桃枝,疑惑道:“昨晚这花瓶不还是空的么?不知是谁放进来的……”
程荀一愣,趿拉着鞋子走到花瓶前。天青瓷玉壶春瓶里,深红浅粉的花儿缀满枝头,含羞带怯地开放着。伸手微微一碰,花枝颤动?,露水顺着花苞落到指尖,娇妍欲滴。
“许是哪位田螺姑娘吧。”
程荀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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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天还未亮,程荀便被崔夫人叫起,丫鬟抬着新裁制好的衣袍与首饰鱼贯而入。
洗漱梳头、更衣佩环,一件件厚重?繁复的衣裳往身上系,头发也要一丝不苟,气味清淡的发油将碎发细细密密藏起,插上簪子、戴上耳珰,再略施粉黛,俨然是一位进退有度、端庄娴雅的京城贵女了?。
崔夫人早早就?穿戴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