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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瑾起身去厨房倒水,找了两个花色不同的碗,又从扁桶里翻出沙糖,放在白底蓝喇叭花的粗瓷碗里,冲上水,用筷子搅匀。

另外一只碗也是白底蓝花,但是花不同,他一手一碗,又低头看了看那只放了沙糖的碗,以免自己端错。

他小心翼翼端碗出去,在院子里时,就听到程廷大着嗓门说话:“原来我二姐也想和你玩,后来见了你就躲,和邬瑾一样。”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二姐蔫坏,是我不喜欢她,教训了她一下。”

“是吗?我看我二姐挺老实,那原来有个......”他一时记不起名字,“比咱们都大,穿的花花绿绿,走起路来摇的和菜花蛇似的,她和你多亲热,现在她见了你就跑。”

“她想嫁给我哥哥,哥哥喝醉了,她偷偷脱掉衣裳......”

程廷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什么都往外倒:“那你怎么不跟我大姐好?”

他松开莫聆风的嘴:“我大姐很喜欢你。”

莫聆风心有余悸:“她太厉害了。”

她学着程家大姐,立着两条眉毛,瞪起两只大眼,疾言厉色:“聆风,不许拽马尾巴!”

程廷顿时哈哈大笑,邬瑾进来时,还笑的直锤桌子。

邬瑾将喇叭花放在莫聆风面前,另一碗放在程廷面前,程廷接过碗喝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开始皱眉头,咽下去之后吐了吐舌头:“这水有干巴肉的味,聆风,别喝了,去喝冰糖荔枝水,那个好喝。”

莫聆风还一口没喝,听了这话,当真把碗放了下去。

邬瑾和那一碗糖水全都冒了酸泡,心想:“好喝个屁。”

而程廷当真拽着莫聆风站了起来,两个人又并做了一堆,程廷对邬瑾道:“我的朋友要去燕馆大请客,喝冰糖荔枝水,吃冰乳酪,我想你应该不会去,就不邀请你了,告辞。”

说罢,两个人四条腿的并成一排往外走,邬瑾忽然站了起来,猛地叫道:“我去。”

程廷站住脚,悄悄对着莫聆风挑眉,随后收敛笑意,做出满脸疑惑之态,扭头看邬瑾:“你也去?你不是不去那地方的吗?”

邬瑾既然做了决定,就稳住心神,毫不害羞的道:“等一等,我去换件衣裳。”

他起身出去,站在竹竿前摸了摸那件斓衫,衣裳才浆洗过,湿哒哒的,没有穿上的可能,就很遗憾没有提前把衣裳烘干——因为这件衣裳最新最好,除此之外的衣裳,都旧了。

回屋子里去,他开箱子找衣裳,先找出一顶皂纱巾子,又找出一身没有补丁的窄袖斓衫,把身上的短褐脱下去,在冰冷的屋子里穿衣戴帽。

而程廷看邬瑾在屋子里搔首弄姿的装扮自己,就暗暗窃笑,又对莫聆风递眼神,低声道:“看,我出马,什么事办不妥。”

莫聆风也笑,看邬瑾走到门口,回头关门,铁青色的天光照着他,照的他面目温柔,身姿挺拔,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股往上的精气神,每走一步都是方方正正,心想:“邬瑾真好。”

这样好,当然不能放弃。

好邬瑾在屋子里打扮出了花儿,又去把炭火堆了,把柴火也埋了,拿着新换的鱼形锁和钥匙,忽然动作一顿——他怎么忽然打扮起来了?

想想自己方才那一番作态,孔雀开屏似的花展招展,他那脸“腾”的一下红了,红的几乎要滴血,难为情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并且想要狠狠扇自己一耳光。

他在心里把自己扇成了个猪头,可两条腿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外走,一直走到莫聆风身边去。

最后他的理智让他再次迈动脚步,换到了程廷身边。

程廷伸出双手,抓住自己衣襟,一合一理,也自觉是意气风发,俊气逼人:“走。”

三人熟门熟路前往裕花街,莫聆风和程廷又轻车熟路进了常去的燕馆,并未去后方取乐之处,只在前头燕馆里要了一间阁子坐下。

跑堂点头哈腰奉上菜牌。

程廷接在手里,不看菜牌,直接发问:“有没有湖州菜?”

跑堂连忙道:“牌子上没有,但是有南边来的大师傅,您想吃,我就下牌子让大师傅做。”

“不想吃,只尝尝,做两样来。”程廷又去看菜牌,先要了一大壶冰糖荔枝水,又点了两样甜口的菜,然后大刀阔斧的要了四五道大菜。

跑堂连忙记下,又问要不要点花牌。

程廷刚要点头,莫聆风就人小派头大的道:“听奚琴。”

跑堂连忙道:“咱们这儿奚琴也有好几个拉的不错的......”

“梅丑儿,”莫聆风伸手取下金项圈,“让她来,就说莫姑娘要听。”

跑堂本来看那金项圈并未多想——宽州城现在不知怎么都爆发的很,凡是富贵人家小孩都兴戴赤金项圈,赤金还不够,下面还要挂一把长命锁,金光闪烁的晃人眼睛。

可听是莫姑娘,他立刻反应过来,这金项圈不同于其他人的,不仅能请动梅丑儿,还能请动莫千澜。

“哪用的着您的金项圈,”跑堂本就躬着腰,此时越发的弯了下去,脑袋险些埋进裤裆里,“小的这就去请梅娘子,请莫姑娘听奚琴。”

他微微的直起腰,取过菜牌,迈着轻而快的步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第92章 奚琴

菜比梅丑儿上的快,连着两道湖州菜一起,满满当当摆了一桌,程廷问清楚哪两道是湖州菜后,先尝了尝石笋风肉,细嚼慢咽,又回味半晌,只觉鲜香多汁,找不出茬来,又去尝一尝板羊肉。

莫聆风问他:“好吃吗?”

“就那样,”程廷给她夹了一筷子:“凑合凑合吃吧。”

他又夹一筷子给邬瑾:“一时吃还行,吃久了,还是想家乡菜。”

吃到半饱,梅丑儿款款而至,身后跟着两名丫鬟,一人抱奚琴,一人搬绣墩,身后人头攒动,一面争抢着要看梅丑儿,一面要看阁子是什么人,竟然请了梅丑儿出山。

不仅仅是食客惊动,后头酒客一样惊动,从直桥上蜂拥而至。

一时间,前方小小食馆,挤满了人。

三四个跑堂奋力张开双臂,挤出一条道来,推开门,送梅丑儿进阁子,立刻将门关上,随后几个人连成一堵人墙,护住了这扇脆弱单薄的门。

梅丑儿向莫聆风三人道了万福,一个丫鬟放下手中绣墩,她便浅浅坐于绣墩之上,接了丫鬟手中奚琴,轻巧持弓,将琴鼓置于大腿上。

邬瑾一眼便看出她那绣墩是特制的,不高不矮,正好让她大腿平直的搁住了奚琴。

外面叫嚷声过大,完全盖住了屋中声音,梅丑儿对此习以为常,低眉垂首,游动弓,按住弦,发出奚琴独有的泣声。

只一声,比美人哭过的嗓子要轻、清、透、沉,从阁子里弥漫到阁子外,外面的声音就像退去的潮水一般,一波波安静下来。

一声过后,梅丑儿松开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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