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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想听什么?”
程廷抢在莫聆风前面道:“欢快点好,我还没吃饱。”
梅丑儿看向莫聆风,见莫聆风点头,便再次垂首,轻按琴弦。
就在众人洗耳恭听之际,她右手手腕忽然甩动琴弓,那奚琴所发之声立刻从低鸣变成了高亢,突然轰入了听者耳中。
琴声热烈,在燕馆里搅起一股极强的力量,仿佛要冲破这寒天雪地。
两根弓一根弦,把所有人的心都栓住了,弓顿时,众人之心也随之而顿,弓紧时,众人之心也随之而紧。
就在凝神听琴时,燕馆后院忽然轰隆作响,脚步声翻来滚去,恶骂声滔滔不绝,本来只在后方远远响动,随着琴弦之声越来越急,打斗之声也从直桥上滚滚而来。
食客们痴听着奚琴,被后方一撞,骤然大乱,又见鲜血和板斧乱飞,都尖叫着四处逃离,连其他阁子里的食客也一并乱了。
几个跑堂战战兢兢,也随着人潮卷了出去。
神出鬼没的殷南从梁上下来,站在阁子门前,右手还抓着个吃了一半的鸡腿,阁子里发出的奚琴之声丝毫不乱,反而越来越流畅炽热,又急又快,仿佛是专为了这场打斗而生。
被追之人情急之下,蹿入一间阁子,要从窗户上翻出去,四五个凶神恶煞大汉直追了进去,碗、碟悉数碎裂,那逃窜者的脑袋也随之被按在了桌上,反扭双臂,押了出来。
杯盘狼藉之中,一个青年人紧随其后走了过来,抬腿就踹在败者腹部:“跑你娘!敢昧老子的货!活扒了你!”
随后他动了动耳朵,听这奚琴之声,又扭头看向殷南,露出一个笑来:“小殷也在,里面是莫节度使,还是莫姑娘?应该是莫姑娘,若是节度使在,站在外面的应该是大殷才对。”
殷南看了看鸡腿,不舍得丢,囫囵塞进嘴里,伸手摸刀。
青年人连忙摆手:“不打不打,你今非昔比,我敬着你还来不及,打什么。”
他扭头吩咐手下:“把这该死的家奴带回去,等我回来再审。”
大汉们压着“家奴”离去,脚步声在琴声里也踏的井然有序,又有四个穿短褐的人上前,站在了青年人身后,另有一个小厮模样的随从,拎着钱袋子去楼下赔偿,只余下满馆狼藉和乱象。
青年人站在阁子外,将手掌从额头上一直抹到下巴处,换上一副憨态可掬的笑脸,又把皱了的衣裳抻平。
等到屋中奚琴之声停下,他才上前一步,拱手道:“小的刘博玉,求见莫姑娘。”
他和刘博文是亲兄弟,两个人用一张脸,像是双生子投胎时出了差错,一个先到,一个后到,全都圆的不可思议,让人忍不住想看看他嘴里的牙齿舌头是什么形状。
屋子里没有动静,他就一直躬着,直躬到茶盏之声落到桌子上,才听到莫聆风叫他进去。
小心翼翼推开门,他见阁子里一张方桌,坐着莫聆风、程廷、邬瑾三人,莫聆风占了首位,嘴边还有一圈水渍,显然是刚喝了水,邬瑾光明正大的打量他,而程廷呆着脸,不知是为梅丑儿的琴艺震惊还是为外面的乱象震惊。
梅丑儿起身一福,知情识趣的领着两个丫鬟退下。
莫聆风伸头看了一眼外间乱象,随后看向刘博玉:“我见过你,你跟你爹到过我家。”
刘博玉低声称是,回避了她的目光。
他第一眼见到莫聆风,就很反感。
聪慧的小姑娘,他见的太多了,但是都受到了世俗的规训和教导,而莫聆风不一样,她完全是由着性子乱长,刘博玉总觉得她长到邪路上去了。
现在她还是个小崽子,再过几年,这崽子就会越长越大,他甚至都想不出来她会邪成什么样。
莫聆风歪着脑袋问:“你们为什么在这里打架?”
刘博玉连忙回答:“是家奴偷了宝物,逃了两天,今天才在这里寻到人,怕他再逃,才不得已在这里动了手,惊扰到莫姑娘,实在是罪该万死。”
莫聆风点了点头,忽然伸手一指邬瑾:“你们不要欺负他呀。”
刘博玉一愣,随即看向邬瑾,赔罪似的道:“不敢。”
“真不敢吗?”
“当真不敢。”
“若是欺负了呢?”
“怎么欺负的,姑娘就怎么给他出气。”
程廷坐在那里,听的云山雾罩,眼睛从莫聆风脸上看到邬瑾脸上,都没能看出端倪,心里努力想了想,认为此人和下午邬瑾所说的那个刘、刘什么器——对,刘器重,脱不了干系。
这关系他想不出来,干脆不想,将目光落在刘博玉脸上,心想:“这汤团子怎么生的这么圆?”
第93章 等待
刘博玉竭力的卑躬屈膝,向莫聆风俯首称臣,绝不顾虑自己的脸面,几乎要低到尘埃里去。
这样做作一番后,他才告辞离去。
程廷还只是半饱,但是看外面一片狼藉,食客躲了个精光,也吃不下去了。
三人起身出去,邬瑾顺着刀斧痕迹望过去,就见沿途有血,一直滴到后方去,也不是抓捕偷盗的家奴这么简单。
刘家此举,令他心惊。
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常有达官贵人出入之地做如此行径,事后也不过是赔偿了银两,再无人追究,甚至没有苦主报官。
这并非一个普通漏舶商能做到的,他们的权势已经渗透到了宽州每一个角落,唯有莫千澜的铁腕可以压制一二。
而莫千澜固守规矩,不许他们用骡子,他们此时臣服,若是莫千澜不在了,他们只会愤懑地报复。
漏舶商的报复,天子的搜刮,都会落到莫聆风头上。
这还只是邬瑾能够窥探到的敌人,暗中又还有多少人在等待着机会?
莫千澜身体已经很差,不知能否撑到莫聆风成长起来,因此才急迫的想送她进堡寨吗?
他垂头去看莫聆风,莫聆风走的很快,踏过满地狼藉,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头上悬着的不止是天子这一把刀下。
三人出了燕馆,直奔大街,又在大街上游玩行走,莫聆风在府中寂寞,一旦出府,就要东顾西盼。
快要腊月,街市中卖活禽的小贩多了许多,她看鸡热闹,鸭也热闹,眼睛里全是惊喜和好奇,想必心中爱这凡尘俗世。
邬瑾时不时回顾她,心中一片酸楚。
当日散去后,程廷并未就此罢手。
进入腊月,他随身携带莫聆风,串街走巷,大肆吃喝——全挂莫千澜的账,又在大雪天里办开席面,塑雪狮——也由莫聆风从账房支银子,天晴时,他就呼朋唤友,夜游裕花街——还是挂莫千澜的账。
他一边理直气壮地吃大户,一边想方设法把邬瑾从家里往外掏,软磨硬泡,要把邬瑾这块顽石磨软。
在他频繁出招之际,刘家却是出乎意料的沉寂下去,一直没有动静。
邬瑾不认为刘家盯了他这么久,因为莫聆风一句话就会放弃,反而格外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