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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赶到了,兼行真迎着十几杆冰冷的枪口,动作缓慢地举起了手中的引爆器。

“那些警察觉得炸弹上的倒计时停止就能高枕无忧,在安全的假象中,炸弹余骸突然发生爆炸,听起来是不是还不错?”

他想露出一个笑,但是失败了,勉强牵动眼周和嘴角,看起来像是一个哭容。

宫纪握着门把的手无力垂下,那扇被她强硬抵住的门被推开,佐藤着急地走了出来,恰好从宫纪的手机里听到这句话。

佐藤沉默了下来,静静地看了宫纪一眼,转身返回监控室,拨通了目暮警官的电话。

宫纪轻声问他:“那你这次的任务完成了吗?”

为了今晚入侵警察厅的行动,兼行真提前在东京的五座建筑物里布置炸弹,打算制造恐慌,分散警力,好让库拉索能够从警察手里逃脱。

宫纪的话砸在兼行真耳边:

“你的任务完成了吗?为什么不敢按下引爆器?”

这是组织授意的完善布局,是兼行真口中的恐怖活动。现在库拉索和组织失联,东京却没有任何一处发生爆炸。

那一头是长久的沉默,这沉默由兼行真的恍若风化的身体逸出。他的手指虚虚地停在引爆按钮上方,眉心痛苦地蹙起,想要将身体蜷缩起来。

他的退路是假的,宫纪说得对,他不敢按下引爆器。

——按下引爆器,他会完整地失去宫纪,连同那束曾经共享的夏夜烟火一起碎掉。

他答应了宫纪不挂断电话,于是静静地受着这份凌迟。

宫纪握着刀捅在他腐烂的伤口里,皮肉鲜血淋漓翻出。她还要继续说话,一字一句,是对他那句残忍宣言的报复:“你也不敢炸毁国立剧院,你甚至不敢在这栋建筑物里放置炸弹。”

兼行真仰头靠在墙壁,声音细如蚊吶:“请不要再说了。”

兼行真放过了他唯一热爱的东西,国立剧院里没有炸弹。宫纪却在巧合的戏弄下,撒手了降谷零的命运,置身于空荡的剧场。

正在表演的《费加罗的婚礼》被打断了,宫纪恍恍然地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推上舞台,灯光打开,她猝然回头,惊惶地发现自己根本接不住命运的愚弄。

宫纪感到自己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她在疼痛中继续说了下去:“这不是我的判断,你应该知道荒木彦教授。他看了你的设计,告诉我——你无法做到炸毁这栋建筑。”

她乏力地靠在墙壁上,低垂着眼睛:“很抱歉,将你加密活页夹里的设计私自拿给别人看。”

兼行真凄惨地笑了笑,仿佛听不懂宫纪话里的讽刺:“你对我怀有愧疚感吗?”

“我当然会怀有愧疚感。”宫纪的声音很轻:“你的计算器系统不可能恢复,所有文件都被病毒程序销毁了,包括那些手绘建筑图纸的扫描件,你有为她们留备份吗?”

兼行真无声地笑起来,他慢慢抬头看向温吞的夜空,温顺地接过了所有审判。

“没有备份。过去生活的所有痕迹,在一个多月前就被我全部清除,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作为警察身份的我,保留了最后一份原件。”

兼行真拥有一个血腥的贫瘠世界。

一岁之前待在培养皿里,婴儿的眼睛隔着蓝色的营养液,看着隔壁的更小婴儿。

玻璃反射冷光,隔壁的妹妹睡在美丽的梦境中,睫毛垂落在脸颊上方。

五岁之前住在一间溢满白光的金属房子里。他的感情是浅淡而平稳的,仿佛拥有亘古不变的属性。血液在这里更红,针管尖端流动着酷烈寒光。研究人员给他筑起一座小房子,他体检,读书,模仿他人,学习交际,来来往往的人影落在他无机质的眼睛里。

那位母亲一样的女性研究院曾用一种忧愁的目光笼罩他。她说:“0号待在健康的复杂环境里,她的表现却和1号没什么两样。他们都是反社会人格吗?自制力强大,冷漠而无情,感受不到一点爱。”

那道目光降临在他身上,又不单单只是看着他一人,仿佛他背后还站着一个虚影。那个虚影是0号,是妹妹,是培养皿隔壁的婴儿,是被脐带链接的另一半。

是那个完整而自洽的弗里达。

而另一个弗里达坐在旁边,牵着她的手,破损的动脉浇淋一白裙的血液。

双重保险,其实是指,即使炸弹倒计时归零,只要兼行真不按下引爆器,炸弹就不会爆炸。

他接受了这份误解,原因后面再说。(因为没写完,今晚或许会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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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笑脸

八岁,他被带离那间金属质感的房子,和一群小孩一起训练。他在那里表现出杀手的优异特质,学习能力强大,自制力非凡,面对血液和残肢毫无感觉。

其他小孩要么死在了训练里,要么被组织成员带走做诱饵。兼行真站在原地,安静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有雪白的房间、鲜红的血与自相残杀。

他生命的第一秒盛大回声,是小孩的抽泣,是利刃入肉的闷响。

九岁,他学习制作炸弹。他的思维活络,双手灵巧,总是能最快地精密组合所有零件。在等待其他孩子完成任务的无聊时间里,他开始为自己的炸弹设计美丽的外装,像是为炸药搭建一个小小房子,他先在白纸上落笔,又找来各种零碎材料,拼搭出一件工艺品。

他开始喜欢上制作炸弹的活动。创造力蓬勃而出的那一瞬间,体感是奇妙的,像是一股热流游过经络,美丽的事物在这个杀人的孩子手底下诞生。他在地狱里发现了一扇通往美丽新世界的大门,每晚的梦中不再是实验室的白光和瓢泼的鲜血,构造、体型、材料、美学在他脑海中交错浮现。那座困住他的金属房子变大、变宽,光影涌入其中,撑满整座空间——他逐渐陷入了狂烈的热症中。

他患上狂烈的热症,与此同时,教导他的人只会讴歌他的杀人能力,拆开他竭尽心血制造的外壳,对里面的炸弹大加称赞。

他开始疑惑和不解。

后来他的人生也就如那些包裹着炸药的艺术品,对杀手来说华而不实,而建筑师对他的作品避之不及。

十五岁,第一次独立犯罪,他脸上挂着未经修饰的、腼腆的笑,将一座微缩的东京塔建筑模型送给了一对夫妻。他的作品第一次得到了真心诚意的夸赞和喜欢。

棱锥形的工业建筑,钢铁紧紧搂在一起,螺丝钉嵌入其中。从地基往上,橙红和乳白色交替,钢铁越搂越紧,冷硬的几何形状最终收拢于直指天穹的塔尖。

兼行真的目光凝缩于塔尖。那一刻是清晨,太阳自东方艰难地抬升,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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