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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了我深爱的人,我就变成了一个过度白日梦患者。”
她仰头环视发灰的天花板,又低头凝视桌前跳动的火焰,蓝色眼球里浮动浓稠星海:“这里没有太阳,我反倒觉得世界变得明亮。我忽略现下,开始做一些毫无意义的假想——我设想她的未来,将从未出现在她身边的男孩当做假想敌。”
说着说着,乔安娜的蓝色眼睛黯淡下来,里面的星群逐次熄灭。
而松枝用一双悲伤的眼睛凝望她。
宫纪正低着头,没有看到乔安娜和松枝的容色。她听着乔安娜的话,心脏饱胀如盛满雨水的伞。
估计是出现了焦虑障碍。宫纪这样想了想,拿犯病作借口,顶撞乔安娜:“可是,爱人也会相互背叛呀?爱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她就差没有直接说:指的就是波本和实验室里的那些流言。
甚至于——未来乔安娜和松枝对她的背叛。
“那些互相背叛的人应该把爱刻在骨头上面,让灵魂的耸动和身体的本能融为一体。”
乔安娜如同在看玩笑,又像是没有。她神色如常,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小纪,爱最恐怖,也最圣洁。”
“可是,怎么把爱刻在骨头上面呢?”
宫纪也开玩笑:“我要爱一个人,我想要爱人永不背叛,那么我要把他的骨头抽出来,在上面镌刻爱意,雕琢感情。这样的话,他不就死了吗?只留给我一具漂亮的骨头。”
“是啊,她已经死了,你爱的人已经死了。”乔安娜的声音忽而像从钢铁深处冒出来的吐息。
“由我一手缔造的灾难重新唤起了我对将死之人的爱,我要用尽所有力气赎罪,我不再背叛她。”
他们在监视器的注视下说完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乔安娜和松枝不能为宫纪提供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他们也就随随便便聊天,这些天马行空的话题里或是包含一些对宫纪有用的信息,或是触及到两人的神魂骨肉。
离24点还剩十几分钟,乔安娜邀请宫纪跳舞。
宫纪把乔安娜拥在怀里,在实验室跳一首无声的曲子。她看到乔安娜闭着眼睛,灵魂在她身体里下沉,而宛如婴儿的睫毛在薄薄的眼睑长方颤动。
仿佛一首大乐在乔安娜脑海中奏响,她的嘴唇轻轻翕动,扬起手臂时宛如天鹅在撕扯翅膀。
松枝雅也悄声退走。在轻俏舞步中,宫纪拥着乔安娜旋身半隐入黑暗。
乔安娜在黑白交接处展臂,她的金发在飞舞,她的骨头在发光。
这一时刻,宫纪终于察觉出了乔安娜和其余研究人员的不同之处。在这个科学家的乌托邦里,每个人都像得了狂症,而乔安娜的癫狂来自她生命中的哪个部分,宫纪暂时还不知道。
分针同时针重合,宫纪和乔安娜分开彼此,同对方屈膝行礼。
“你是不是想问松枝为什么捡起一个从别人口中剩下来的罐头铁盒?”
乔安娜善解人意,温柔敏锐。离开前,她叫住宫纪,回答了宫纪之前未能问出口的那个问题:
“松枝捡起这个罐头,和我留在第一实验室的理由是一样的。”
在见到波本前,宫纪又做了梦。
她梦见自己成为了绞刑架旁的那具尸体,被狂热的科学家们切开了头颅。那一刻,乔安娜的声音忽而响起,宫纪总是刻意忽视的问题重新浮出了水面。
在梦里,她终于明白地认知到:乔安娜是Gaea计划的狂热支持者,而松枝必然选择追寻乔安娜的脚步。
她是那个绞刑架旁边的头颅,她身边所有的恨意善意都来自周围这一群研究人员。
研究人员和实验体总有一天会互相背叛。
纯白和肮脏交织的画面不断旋转,宫纪重新坐回了食堂的桌前,她面前放着一个倒满蜡油的罐头铁盒。
那丛火苗在乔安娜的蓝色眼球里跳跃,而她的神色松怔而温柔。
宫纪宛如一个幽灵般站在乔安娜身旁,喊她的名字,触碰她的身体,乔安娜不为所动,安静地盯着一簇火焰。
火焰热烈地描摹她脸上的细纹。
最终,蜡油里的棉芯燃断,光芒倏然消失,乔安娜的眼睛也黯淡了下去。
第一实验室里不分昼夜,光芒如潮水般无穷无尽,在这座钢铁光丛的暗面,乔安娜的骨头也在发光。
松枝将那丛发光的骨头抬到了绞刑架旁边,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举起了手中的锯刀。
宫纪睁开眼睛,猛然坐起身,盛亮的天光涌进眼球,她抬起头闭上眼睛,将生理泪水关在里面。
不到一秒,宫纪又将眼睛睁开,固执地让眼球接触日光。
她抬着头,生理泪水便顺着脸颊流淌,没入发间。
在视网膜的光斑中,她看到一只手递了过来,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波本的指腹燥热,按在脸上有着粗粝感。宫纪微微偏头,躲开了那只手。
波本一手撑在沙发背上,身体笼罩下来,替宫纪拭去眼泪的那只手无所适从地僵在半空。
等宫纪重新适应日光,想把挡在自己身前的波本推开时,她听到头顶上方一个轻浮的声音响起。
“下午好,宫小姐。”
波本穿着西装马甲,弯曲脊背挡在她面前,形成一块黑暗的影子,几束光尘越过他的身体,在布艺沙发上形成条纹光痕。
他垂眼看着宫纪,额前的金发在眉骨鼻梁处投下阴翳。
宫纪抱拢膝盖坐在沙发上,半睁眼睛看了波本一眼,作势就要推开他。
波本不容置疑地按住了她的手腕。
“你的眼睛还不能适应这里的光线。”波本动作强硬,语气却莫名其妙地软和了下来,“我没有料到你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或者你闭上眼睛,我去将窗帘拉起来。”
宫纪往后一靠,闭上眼睛,“你去拉窗帘吧。”
波本认命地起身,他没走几步,忽然听到身后的动静。
宫纪越过了他,像一个美丽的幽灵,几步跑到落地窗前,双手撑在玻璃上往下看。
她的眼睛发酸,眼泪如同溪丛淌下,却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
这是一间酒店房间,位于三十五楼,透过落地窗,可以欣赏到绵延的楼际线。
此刻,宫纪一点都不想向不知道在哪里的警察同僚传递什么信息,她只想好好看一眼天空和城市。
波本离开又返回,递来一张纸巾。
“我睡了多久?”宫纪接过那张纸巾。
“从你进入这个房间开始,你睡了一个多小时。”波本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们告诉我,你至少要睡到下午七点。”
“现在几点?”
波本专注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宫纪恼怒地转身,拽起他的手腕,挽起他的袖口,借他腕间的手表看了一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