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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感到反胃。

至于恨。我看着落款,忽然发现,我并不恨徐言宙。我对他根本没有任何深刻的感情。即使他害我受伤,使我经受痛苦,让我的性取向和隐私暴露在外面,我也依旧不觉得恨。我只觉得不屑,轻蔑,恶心。

我对他的唯一一丝惧怕,是因为我在他的魔爪之下,又一次离死那样近。

但我并没有死。

只要我活着,他就无法撼动我的生活。

或者说,我不允许有二个人撼动我的生活。

张明生将近一个月没有同我联络,也没有露过面。

自他将我塞进轿车后备箱那天起,我们从未分别这么久。

我的手指抚摸过无数次按键,终究没有按下去。

其实这样也好,忽然之间不再纠缠,彼此变成陌生人。港岛虽小,只要不执着去寻,也有几率一生不再见面。

至于我们生命中的那些疑云,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拨开。

不知道阿珠姐动用了各种手段,各项数据清清楚楚地摆明在我眼前。

看着眼前的文档,我不由得苦笑。

看来她真的好想要我去东南亚替她做事。

贪腐杀人案,好查,也难查。假如我不管不顾冲上去匿名举报,说不定三天后就沉尸汪洋大海。杀警案还没有发生,警署内部也没有动荡。警署内部最忌互相猜忌出卖,就连廉政科组也不会轻易调查谁。当年的证据早已被处理干净,只凭手头这些东西,恐怕难以将他们连根拔起。更何况,张耀年如今离死又远了几年,想动摇他的根基,很难。

怪不得张明生会恐吓他们,想看看他们会不会自首。假如不自首,他也做好了使用非正常手段的准备。

还有谁和张明生一样到了不得不动手杀人的地步?

我心中已有答案。

只是这答案跳过了推论和证据。

我叹了口气,将文件收了起来。在一切还未发生之前阻止一切的发生,并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

我的病假还有一段时间,还有时间想。

得了空,我还去福利院探望了张小元。

听老院长讲,他最近活泼了一些,不再需要阿姨追着喂饭。

欣慰之余,老院长还痛斥了我的不专业与不小心:“一个警察,竟然被犯人绑走虐待,实在是太疏忽,当年就告诉过你,做警察是要吃苦头的,尤其是你,心这么软,更是要吃大苦头。”

我偶尔解释一句,就受他更严厉的批评,最后只好低着头听训。

还好,张小元及时闯入,救我于水火。

老院长办公室有台电脑,系统老旧,可以玩玩打僵尸一类的单机游戏。

有时闲来无事,他就会点开和僵尸们恶斗一番。

有次被张小元撞见,就一发不可收拾。

据老院长说,这孩子的眼睛珠子就像粘在了电脑上一样,总是眼巴巴地趴在他腿边。

老院长嘴硬心软,总是把他抱起来,一边搂着一边慢悠悠地点鼠标。

原来他的电子设备瘾是从这里培养出来的。我瞪老院长一眼,他有些迷茫,继而躲闪。

我抓住冲进来直奔老院长的张小元,让他面对着我。

他睁大眼睛,呆了一下,继而扁嘴。

看来是认出我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讲:“不可以看太多电脑哦,不然……”

还没等我说出假设,张小元的眼睛就涌出泪珠来,他的泪水越来越多,嘴巴也张开,发出稚嫩的嚎啕。

又一次不欢而散。

老院长也并有要帮我的意思。我看向他,他立马看向别处。

看来我又要贴补工资给张小元买新玩具了。

我和张小元的感情培养过程异常艰难。

走出福利院,我十分沮丧,招了一辆的士,刚要开门,手机响了。的士司机看我不方便,下车帮我,来回一分多钟才坐好。

这时铃声已经不响了。我掏出手机一看,发现刚刚打来的是张明生。

正在我犹豫要不要回拨的时候,屏幕再一次亮起。

我想要逃避,因此望向窗外,看到前方有一个红色的广告牌,是某种年轻人爱喝的碳酸饮品。车速不快不慢,我们与它擦肩时,一只喜鹊轻巧地落在了上面。

手机仍在响。

司机是一位有点年岁的阿伯,或许是见我一直不接电话,笑呵呵地开口:“和家里人闹矛盾啊。”

我干笑两声。

“那就是和女朋友吵架,她生气了,夺命连环call咯,”司机阿伯继续猜测。

我哪敢再讲话,抓起手机就按了接听键,叩在耳边:“喂?”

“这么快出院,”张明生在那边讲。

听不出他的语气。

“嗯,”我低头,看着自己外套上的扣子。

“我最近很忙,在搬家,工作完总是很晚了,所以没有联系你,”张明生又讲。

“搬家?”

“嗯,”张明生讲,“我在红寓。”

我愣了一下。

他直接搬去了红寓。

我一时说不出话。

张明生又讲:“来看看吗?”

我挂断了电话。

我曾以另一个人的身份住在那里,对它本应该毫无留恋。

可半个小时后,的士车门打开,那栋墙面砌了颜色的旧建筑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没有看守,没有门禁,大门空荡荡地开着。

路过荒芜的花园,走进正门,客厅的窗帘都拉开着,光线明亮。其中的摆设并不多,连地毯都没有铺上。只有孤零零的沙发安坐,像几座柔软的矮堡。

玄关,客厅,楼梯。

一切都那么熟悉,没有改变,甚至比记忆中的更新一些。

角落里,摆放着一把轮椅。

“只要我关上门,我们就又回到从前。”

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我转过头去。

张明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他向前走了几步,和我隔出一些距离。

我看着他,讲道:“现在的我们,才是从前。”

说罢,我又转过头,微微扬起,看着通明的光线中缓缓旋转飞扬的尘埃。

“我只是想,假如你和我站一起,很多事都会不一样,”张明生走近了一些。

“一起?是死在一起吗?”我平淡地说道。

我们两个就死在这里,死在一起。

张明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用手捉住了我的发尾:“头发长了。”

“让我想起,”张明生顿了一顿,“未来,某个未来。”

我拄着拐杖,毫不犹豫地往前走了两步,和他拉开一些距离。

我转过身,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

他瘦了一些,脸上含着微微的笑意,说道:“那样的你,是可以完全属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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