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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章
翌日, 阮晓露出面开席,宴请停留在军寨里的几个辽国商贾。桌面上是烤骆驼、炖天鹅、乳糜粥,吃得肚皮歪歪。席间作陪的还有个阔气财主, 气场强大,让几个辽商不敢吹牛, 那是卢俊义;还有几个见多识广、精于算账的头领, 比如李忠、周通、李立、张青之流,跟他们聊买卖聊市场, 相谈甚欢。
然后请账房结算本次货款。众商贾低头一算,笑容消失。
一个文绉绉的辽国汉商壮起胆子, 道, “娘子, 算错了, 只……只给了一半。”
商人心思多, 马上想到:这群南国人要赖账!
不过, 这种事对他们来说也不罕见。做生意嘛, 总是风险和机会并存。对方兵强马壮, 若存心耍赖,这账大约是要不回来了,只能吃哑巴亏, 下次再不来了。
“诸位多虑。”阮晓露笑道,“俺们梁山义军别的不说, 信誉肯定是江湖第一,肯定不会亏着大伙。但说实话,眼下现银紧俏, 俺们手里确实没那么多银子。这另外一半货款,倘若以物易物, 不知各位能接受否?”
商人们半信半疑地点头。以物易物当然也是如今通行的买卖方式,但主要在物资丰富的大市镇才实施得开。在此险恶蛮荒之地,当然还是现钱交易最保险。
况且,这帮子军马犹如无根之萍,物资全靠外面补给,他们拿什么“以物易物”?总不至于从林子里打点血淋淋的猎物让他们带回去吧?再说,以他们索要的南国物资之价值,就算把附近所有的野味都堆在一起,也不够换个零头呀。
但对面一排刀斧并举的喽啰头领,谁也不敢说出半点质疑之语,只能唯唯称是。
阮晓露观察这些商人们五光十色的面孔,忽然起了调戏之心,笑道:“俺们这群兵马的本事,你们就算不曾亲眼见到,想必也听说了。梁山好汉个个身怀绝技,随便教你们一招,日后都受益无穷,更能保财保命……”
一群商贾脸色黑成锅底,又不敢发作。难道是要拿什么“武功秘籍”来交换?这跟诈骗有何区别?隔行如隔山,你们觉得价值千金的神功,我们也不需要哇!
“……当然,这些功夫都是俺们的看家保命本事,多少钱也不能外传,甚憾甚憾,”
商人们长出一口气,连忙跟着表示遗憾,然后东拉西扯,说什么道上艰难困苦、自家老小都等着吃饭,诉了一阵子苦。然后说既然朝廷负责你们吃穿,咱回去一定想办法通通关节,请朝廷增发饷银,让诸位义士都买得起东西,云云。
说了半天,反正自己是肯定不肯吃亏的,由官方买单是最好的。至于他们回去之后到底会不会呼吁此事,那就鬼知道。
阮晓露笑盈盈,继续道,“所以我思来想去,既能以物易物,又不让大家吃亏的法子,只有这样……”
李忠乐呵呵起身,像发名帖似的,往每个人手里发了几张小小花笺。
商人们低头一看,都有点犯愣。
难道是传说中宋国的“交子”?
细一看,这“交子”未免有点粗糙。花笺卡片正中,印着一个铜钱拓印,上书“大齐通宝”四字 。角落里是一道潦草随性的签名花押,依稀能看出个“六”字。另有一个大红印章,是梁山保毅军的军政大印,盖住了拓印和画押的大半。
“宋国山东登州府左近的蓬莱,有大量优质盐场和海陆码头,天气好时,离辽国国境只两三日航程。”阮晓露道,“凭这张盐票,诸位可以当月官价的四分之一购买精制细盐,一张盐票可购二百斤。这算是我们保毅军送个大伙的一个小小纪念品。”
商人们面面相觑,摸摸手里的花笺。
“盐引?”
都知道宋朝茶盐官卖,商人向朝廷支付银两,取得盐引,才能合法贩卖食盐。这保毅军既非朝廷,也不是任何衙门,如何发得盐引?又有谁肯认?
“不是朝廷发的那种盐引,是私人票券。”阮晓露耐心解释,“凭它,可以低价购买食盐。诸位只需再跑一次腿。但大伙既是走南闯北的行商,想必也不介意多跑几程路。”
商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肚子问号打架,不知先问哪个。
一个契丹富商眯着眼,心里计算一番,不信道:“小人汉话不佳,误解莫怪。姑娘方才说,是以四分之一的宋国官价购买……”
“是辽国官价。”
阮晓露此话一出,一桌子商人都精神了。
“辽国官价!”
宋朝盐税深重,一斤盐能卖到百钱以上。而辽国鼓励商业,盐业管理得当,加上市场稳定,每斤盐只卖一二十文钱。近年战事频繁,物价上涨,但也超不过三四十文。所以常年有人走私辽盐入宋,让宋朝官员很是头疼,甚至因此放开河北榷盐,抵制辽盐的倾销。
刚才这阮姑娘放大话,说以官盐四分之一价格进货,众商默认她指的是宋朝官价,估算之下,颇觉有利可图。没想到她竟而以辽国盐价为锚,那不相当于白送!
那契丹富商反倒不太信:“那盐场管事能答应?”
几文钱一斤的盐,谁卖谁亏本。
阮晓露笑而不语。其实李俊旗下的盐场多半都推广了晒盐,成本降到煮盐的几十分之一。就算几文钱一斤售出,也依旧有的赚。据说盐田附近归附百姓都已过上了吃盐自由的生活。阮晓露提出的“辽盐四分之一”售价,虽然比盐帮平时定价略低,但他们既然想要扩大销路,那就得稍微让点利,不能算她坑人。
旁边一群倒酒喽啰不忿,七嘴八舌道:“怎么,瞧不起俺们梁山的信誉?”
几个商贾连忙澄清:“不敢不敢,小人们谨慎起见,多嘴问一句。”
说归说,几人交换眼神,哪敢相信什么虚无缥缈的“江湖信誉”。
真有那么阔气的盐场?真的能从海上直达?真的会有人等在那里,卖盐给他们?那里产的盐,不会涩得不能吃吧?……
此时忽然帐门掀开,几个女真奴仆探头探脑。
乌老汉赔笑,探进半个脸:“我们乌烈郎君听闻这里开宴,特来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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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菜踱着方步,拣个空位坐了,跟阮晓露和几个商人略略点头,让人给自己斟了碗酒。
女真人自古在苦寒之地渔猎为生,过惯了物资极度匮乏的生活。于是形成习俗,谁家宴请客人,路过的见者有份,谁都可以进去吃喝一番,主人家不可吝啬拒绝,否则遭人指点。
灰菜不知从谁那里听说阮姑娘弄来了烤驼峰,他自从担任观察使以来,许久没吃这等珍馐,当即食指大动,不请自来,拔出手刀割了一块白颤颤、滋滋冒油的骆驼脂肪,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