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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身份被看破,我倒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慕朝眉间松动,甚是舒朗地笑了笑。

姜时愿看着他落寞的背影藏着难以言说的孤寂,“慕朝你曾说过会告诉我你所有的过往,只要我想听。这句承诺,可还作数?”

“自然,我说过,只要小姐感兴趣。”慕朝就着冰冷的石阶坐下,身旁还余着一人的空位,姜时愿走向他,撩起衣裙,慢慢坐了下来,与他不可思议的目光相对,听着他颤着声,“小姐为何还愿意与我坐在一起?我曾以为小姐会厌弃我、害怕我,视我如祸国之人...”

姜时愿不知如何作答,她确实曾害怕眼前来路不明的慕朝,更是对他的真实身份而忌惮惶恐....

可是一个人的身份真假与否,又能决定的了什么呢?

敢问世人,哪人心中不藏秘密,哪个人又不是披着‘假面’而活。

她总是忌惮着他们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却疏忽了看清他们的真心。

谢循是如此,慕朝也是如此。

她熟知的慕朝是会颠覆社稷、让万民流离失所之人吗?

姜时愿眼下能明确地给出答案,“我不相信你会这样的人。我认识的慕朝心性单纯善良,甚至还总是会偷偷的害羞脸红...,不是吗?”

她笑靥如花,温声道,“慕朝,作为朋友,我想了解你所有的过往。”

慕朝喜极而泣,脸深埋在臂窝之中,闷闷地应出“好”。

“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左相是如何救下的你?”

“我也是听乳娘提过当年之事。”

“乳娘?”

随后慕朝娓娓道来,他的乳娘前半生乃是楚国的镇北侯之女,清河群主。奈何国破家灭,一朝从天之骄女沦为俘虏 ,后被卖入供贵胄公子取乐消遣的清乐坊,受人欺辱,痛不欲生。幸得三年后,被左相救下,从此成为左相手中一员,只听他的调遣。

乳娘曾告诉慕朝,当年一封密信揭穿了圣眷独宠的柒美人的真面目,圣人闻之大怒,好在宫中早就暗布眼线,圣人的风吹草动皆会传到左相的耳朵下。

左相听闻事情败露,忙不迭赶来见了祁美人最后一面,临危受命,遂吩咐乳娘从百户中找来一位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与祁美人的孩子调换,狸猫换太子,替他受死,从而瞒过帝王。

而乳娘则带着慕朝远走高飞。

逃出京城之后,乳娘为了让慕朝有保命之技,故将楚国皇室秘法——易容之术传于他。却没料到在逃亡途中,乳娘感染疫病,不治身亡,从此仅有慕朝一人存活于世。他依靠着易容才勉强活在庆国土壤上,他伪装过许多人,学子、富商甚至官员。

“我最后用的便是采花贼慕朝的身份,原以为这个身份能撑数年不被发现。却没想到真正的慕朝淹死在了护城河中,而我也因此被典狱盯上。”

慕朝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典狱紧咬着不放,我怀疑是不是谢循发现了什么。我听过谢循的威名,世人皆赞他为在世狄公、断案如神,因此我不得不谨慎小心,才逼不得已潜入谁都意想不到的皇陵。”

“原来是这样。”姜时愿也逐渐理清思绪,回想起和慕朝初见之时,“所以你是为了躲避谢循才选择躲在皇陵,只是你没想到那夜我会突然潜入南陵,发现了你。”

姜时愿蹙眉沉思,“那你和左相这二十年间,可有往来?”

“我和左相从无往来。”慕朝摇着头,“他从未找过我,我也从未寻过他。”

从无往来?不知为何,姜时愿听闻这话,心里莫名腾起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荒诞之感...

慕朝额发垂下,略有落寞地应着声,“恩恩怨怨,纠缠不清。我痛恨庆帝亲手逼死了我的母妃,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想进宫为母报仇。但还请小姐信我,我亦怜悯世间万民,知晓他们的无辜,不愿他们再经历与我一样的悲欢离合、国仇家灭。”

“楚国灭国已是定局和过往,我不愿再看到刀光剑影、尸骸遍野。所以,我从未想过复国。”

此言,他发自肺腑,又顿了顿,“更何况庆国是你的故土,我怎么舍得让你流离失所。”

慕朝眸光真挚凝着姜时愿清丽的面容,伸手,在触及她的桃腮前,顿下,垂下眼眸也随之弯起手指,缩回难以启齿的爱意。

他很想说,他的爱意没有输给任何人。

但他也知,这些话令她为难。

....

夜色渐深,谢循才方从左相府里离开,天气多变,下起烟雨,而他无心擒伞,孤身走在幽暗深邃的街巷中,眸色黯沉。

哪怕徒步走回典狱,谢循也依然没能想清楚心中疑云,陆观棋见谢循归来,忙不迭问道如何。

谢循摩挲着白玉棋子,视线紧锁在残局之上,边思边道,“七日之后,册封大典,左相恐怕会有动作,我们也需提前筹谋。”

谢循执掌典狱数年,早已分清哪些是他特意留给左相的眼线,哪些又是他暗中培养的心腹,又紧着递给陆观棋一个名册,“名册之中的皆是可信之人,你去安排。”

他接着分派他们职责,“一则,让他们严密打探左相近日的动态,事无巨细向我汇报。二则,寻人连夜出京,探听各方水师及军师动向,特别是有无兵变。三则,派探子潜入我所罗列的要员府邸,控其亲属、亲眷。”

“左相老奸巨猾、算无失计,特别是筹谋数十年定会给自己留有退路。”谢循想象着对面坐着的乃是与他对弈的左相,眼里藏着肃杀,落下的白子围住黑子四周,“还是得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向世人昭示他的罪行。”

“只是还有一事,我始终想不明白。”

谢循坐在支摘窗前,梨花簌簌而落,夜色渐退,记忆也随之倒退。

谢循二十余载的前半生历经波折,先是魑,再是魏国公,最后是沈浔。这三重身份,三段截然不同的经历皆是拜左相所赐。

如今想来,他的半生皆被左相困于迷境中,但随之也在自醒、挣扎、斗争。

在他仍是魑之时,便察觉天外天不过是个幌子,实则为暗河的附属,暗中搜寻孤儿和贱奴训练为杀手。

由此深挖,他查到了更为讥讽的事情,他的恩人——暗河阁主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阁主不仅以蛊操控众人,更有逆反之心。为了脱离桎梏,他找到了颇有权势的御史大夫沈煜合作,却没想到还是惨败于阁主。

失败令他再一次有了自醒?

为何当朝御史大夫揭发暗河的密信迟迟抵达不至圣人的眼前,是不是说明京中另有高人,或者说阁主还有另一层掩藏的身份。那个身份位高权重,甚至远超于沈煜?。

可哪怕他想清了背后的谜题,却难以承受失败的代价。他被左相血滴蛊抹过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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