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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照地,清冷如水。

尚存走后不久,齐徽亦离开了沧池湖畔。

适才大长公?主的泣声太过催人心肝,执柔摸了一把?脸,发觉自己竟也跟着落了泪。

齐楹执灯的手已被风吹得青白。

他却还对着执柔笑:“这回当真得劳你搭把?手,朕握不住了。”

执柔忙接过他手中灭了的灯,另一只手下意?识去牵他,齐楹将手躲在背后,怕冰到她:“没料到会?看这场戏。”

垂柳影下,齐楹的影子?挺拔清淡。

“唱戏的人已经散了,看戏的就别再伤心了。”

他听到了她吸鼻子?的声音,拿着没冻僵的手去替她擦泪。

适才那两人的许多话都谈及他,齐楹好似全然没放在心上。

他微冷的指尖一寸一寸抚过执柔的眼角眉梢:“小女儿家,眼泪怎么这么多?”

第25章

笑意藏在声音里, 执柔用手背胡乱抹掉脸上的泪。

夜风吹在未干的泪痕上,叫人觉得泛起一丝寒意。

齐楹解开自己的氅衣,披到了她身上:“走?吧, 回去了。”

降真香的气息伴着他的体温将执柔包裹在一起,齐楹的衣摆很长?, 一路垂在地上。

只这一路上,她心不在焉, 几次险些被衣摆绊倒。

先是回了承明?宫,刘仁见?齐楹只穿着里面的襜褕, 立刻忙不迭上前:“主子怎么穿得这么单薄。”紧跟着瞧见?了他身后?的执柔, 这才噤了声。

齐楹去屏风后?面换衣服, 执柔走?到齐楹的书架前。

厚重的书架被分成好几层,自上而下摆着许多不同种类的书, 最下面一层放着的是竹简。

有些书看上去有些年月没被拿动过了, 执柔将其中一本取出来,看到里面的字时竟还怔忪了一下。

书的扉页上写的是齐桓的名字, 这是齐桓的一本书, 书页里密密麻麻写了不少他的批注。

记忆里齐桓和齐楹是没什么交情的, 齐桓甚至没在执柔面前提起过齐楹这么个兄长?。

可?齐楹却仍收着他旧日里的书,妥帖的夹在书架里的某一层,不去碰、亦不去提起。

她立在原地,思绪却又飘远了, 从齐桓到大?长?公?主再到尚存。

只觉得人在风中,聚散都?由不得自己。

“想什么呢?”齐楹的声音自她背后?想起。

执柔微微愣了一瞬才回过神。

齐楹已经换上了燕居时的玄端,适才吹了些冷风, 他神色却依然自若。

“臣妾觉得陛下的身子比过去好些了。”执柔将手?中的书握成一个卷。

“是吗?”齐楹唇边含笑,“朕也这么觉得。”

“在看书么, 看的是什么?”他如?是问。

执柔的目光落在自己掌中的书上,那一页刚好写了明?妃出塞这一章。

她喃喃道:“大?长?公?主的事,陛下心里也是很难过的吧。”

齐楹唇盘的笑定格在脸上,渐渐露出一丝裂痕:“是么?”

他不愿直面回答,执柔却仰起脸:“陛下心里难过,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大?长?公?主呢?”

“大?长?公?主是可?怜人,她定然觉得不论是陛下还是尚太傅,心里全然记挂着江山,却没有人真心记挂她。她一定也很难过。”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想到了自己。

她如?同浮萍一般飘飘荡荡的生命,与齐徽相比又有什么不同呢。

齐楹的手?落在她脸上,他轻轻抚过执柔的头发:“有些话,朕是没有立场说的。朕既已决定去做这个恶人,骂名背在身上倒也觉得不痛不痒。朕必得心狠,一旦讲起了情分,朕就?再不能狠下心来了。”

这话说得有些晦涩,执柔却听懂了。

正?是因为懂了,她心里的难过便更盛了几分。

“可?尚太傅他……”

“朕告诉你一件事。”齐楹拉着执柔在榻上坐下,“尚令嘉不是尚太傅的亲生女?儿?。”

“他送她来,有其中一重意思,也是想让姑母死?心。”

平淡的话却惊得执柔睁大?了眼睛。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齐楹本没打?算告诉她这些,可?到底开了口。

大?抵是不忍看她这般愁肠百结,又怕她顾影自怜,想到了自己。

“尉迟明?德曾是北狄最出色的王子,去年已经统一了北方各部,如?今乌桓与鲜卑亦愿意向他称臣。他今年只有二十四岁。”齐楹平静说道,“他愿意拿三百里城池换大?长?公?主一人,你以为,这里面仅仅是政治那么简单吗?”

“普天之下,有几个人的性命,值三百里?”

灯火跳动在齐楹的脸上,他笑容依稀却又透露出一丝冷意:“若有人告诉朕,朕的人头可?保大?裕国泰民安,朕亦会双手?奉上。”

“朕就?是这般残忍薄情的人。”齐楹的声音一字一句,“你先前答允朕的那些话,如?今、此?刻可?会觉得后?悔?”

万籁俱寂,夜色安静得没有声音。

执柔看着齐楹握紧的手?,轻轻将自己的手?掌贴了上去。

“臣妾是不后?悔的。”

“陛下的不得已,臣妾都?明?白。”她停了一刻继续说,“臣妾也没有自苦。”

像是一滴水,啪的一声四散溅开,脑子里的一根弦松了松,紧跟着涌起一丝浅淡的酸楚。

齐楹忘了,执柔是个通透灵慧的女?人。

他原本还准备了许多话想说,如?今却用不上了。

可?想到这一重,非但没有舒一口气,反倒又对她多了三分怜惜与愧悔。

受过千万般苦楚的人,就?该养在向阳的暖房里,再不经风雨摧折。

几番滋味涌动着,叫人莫名一阵鼻酸。

齐楹叹了一声,声音低沉下来:“眼上这东西系得太紧,你帮朕松一松吧。”

他们两人并肩坐在一处,执柔伸出手?绕至他脑后?,二人便又近了一重。

丝绦系得的确有些紧了,她这个姿势手?有些使不上力?,故而不得不又欠起身子。

细密的呼吸落在齐楹鬓发间。

齐楹蓦的笑了声。

执柔的耳朵微微一红,才开口:“臣妾……”

灯火啪的一跳,齐楹仰起脸,已然吻住了她的红唇。

那根绣着竹叶的丝带轻飘飘地掉落在地上。

窗外寒鹧惊飞,风灯摇晃。

他的手?落在她脑后?,用了两分力?,不让她退。

星影激荡,整个世界的烛光一齐亮起来,齐楹另一只手?搭在她肩头为她借力?,好让她不至于滑落。

盈盈春波,水光潋滟,惊鸿掠地。

执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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